题图 / Linette No

寓言

大山和小松鼠
发生了争吵；
大山说：“你个小东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小松鼠说，
“你无疑是很大的；
但世间万物风云冷暖，
必须要熔于一炉，
才能有年岁更叠，
宇宙回转。
所以我处在这个位置
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
或许我不像你那么庞大，
你也并不像我这么娇小，
要比活泼的话更不及我的一半。
我并不否认
你给我准备了漂亮的鼠道；
​但天赋千差万别，每一种都是上天善意和智慧的安排；
或许我并不能背负整片树林，
你也没本事剥开一个坚果。”

作者 /［美］艾默生
翻译 / 光诸

Fable

The mountain and the squirrel
Had a quarrel;
And the former called the latter ‘Little Prig.’
Bun replied,
‘You are doubtless very big;
But all sorts of things and weather
Must be taken in together,
To make up a year
And a sphere.
And I think it no disgrace
To occupy my place.
If I’m not so large as you,
You are not so small as I,
And not half so spry.
I’ll not deny you make
A very pretty squirrel track;
Talents differ; all is well and wisely put;
If I cannot carry forests on my back,
Neither can you crack a nut.’

Ralph Waldo Emerson

最近“职场PUA”成了热门话题，我也听过不只一个朋友向我诉说这种遭遇。我突然看到今天这首诗，心想：这不正是“职场PUA”的解毒剂吗？

“职场PUA”是典型的在中国创造的“英文单词”。它的源头来自美国英语词组“Pick-up Artist”，意思是“泡妞专家”。PUA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一个流派宣扬以贬低、打击女性的方法达到控制她们的目的，这种方法在某些中国人里面被发扬光大。后来，有人发现老板也会以类似的方式控制员工，于是出现了“职场PUA”这种说法。

在《寓言》这首诗里，我们看到大山想用贬低小松鼠的方式来控制他，大山说：“你个小东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而小松鼠回敬大山的方式简洁漂亮：“但天赋千差万别，每一种都是上天善意和智慧的安排；或许我并不能背负整片树林，你也没本事剥开一个坚果。”

这段话可以说是本诗作者艾默生“超验主义思想”的典型体现。“超验主义”的核心思想是个人有着内在的善，它可能会被社会和组织所腐化，人们需要“自我觉醒”和“独立人格”来保持和重新发现这种善。破开语言的迷雾，我们可以发现“超验主义”是美国立国的“新教”思想的自然发展。“新教”打破了天主教会的权威，把承接上帝意志的权力（利）“下放”到宗教团体的领袖手里；而“超验主义”又把这种权力（利）“下放”到每个人手里。

所以说，爱默生式的“个人主义”也是基于对上帝的信仰的。这就是为什么诗中会说“但天赋千差万别，每一种都是上天善意和智慧的安排”。

这使人想起中文版美国《独立宣言》中所说的“人人生而平等”，以及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国王的儿子和农夫的儿子，怎么可能“生而平等”呢？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其实，人家原文说的是“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人人受造而平等。谁造就了人？是上帝。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问题：如果只有1、2、3、4、5……这些数字，怎么可以说这些数字是“平等”的呢？明显有大有小，有奇有偶，有质有合嘛。只有在更高一极的存在——“实数”眼里，这些数字才是“平等”的。同样的道理，只有引入一个高于人类的存在，才谈得上“人人平等”。

那么，“人人平等”具体体现在哪里呢？《独立宣言》里说“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任何人不得侵犯他人这些基本权利，这就是平等。

所以，虽然大山拥有更大的力量，他也曾经利用自己的力量给松鼠提供了服务，应当得到松鼠的尊重，但他试图贬损松鼠的“人格”，这就侵犯了松鼠“追求幸福的权利”，是明显越界了。被松鼠讽刺，也是大山自取其辱。松鼠应当尊重大山，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能力获得自己的幸福，凭什么被说成“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东西”呢？

读者朋友们，我并不认为反击职场的PUA一定要有上帝信仰，但是“在人类之上还有更高的存在”这种观念是不可或缺的。在这种观念下，每个人都可以追求幸福，同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凌驾于他人之上。你虽然不是老板，你可能暂时还不是一个强有力的人物，但你有独特的能力，有自身的价值，谁要否定这一点，让他滚蛋好了。

荐诗 / 光诸
2020/07/27

第269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