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Ben McLaughlin

足迹

凌晨两点：月光。火车停在
平原中央。远处，城市之光
冷冷地在地平线上闪动。

如同一个人深入梦境
返回房间时
无法记起曾到过的地方。

如同某人生命垂危
往事化作几粒光点，视平线上
一抹冰冷的小旋涡。

火车完全静止
两点：明亮的月光，三两颗星星。

作者 / [瑞典]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翻译 / 李笠
选自 /《沉石与火舌：特朗斯特罗姆诗全集》，雅众文化

这几年，每年我都会腾出一两周的时间，去远些的地方看看。基本都是坐火车，尤其爱坐夜里的火车，一是觉得白天的时间应该多用来走走，囿于车厢里有些浪费，二是睡在火车上赶路也省了些住宿费。

即便是坐夜车，我也爱坐在窗边望外面。如果火车是夜里出发，你能看到从城市到城郊的渐次变化，楼房越来越稀疏，灯光越来越暗淡。你也总能看到城郊挤着新盖的小区楼群，亮着七零八落的窗。

接着，你可能会路过城镇，看见几座洗浴中心或酒楼的霓虹灯兀自闪耀，有些寂寥；后面，你会路过乡村，沿路的小店尚未熄灯，却看不见有人走动；有时，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黑暗深处忽地闪过亮点，大概是远处的公路上有卡车经过。最迷人的时候，或许是当晚的月光明亮，即便经过无人的田野，你也能在月光下看到影影绰绰的树行，像一面荒城的围墙。

坐在夜班火车的窗口，我偶尔会想到特朗斯特罗姆的这首诗。诗中萦绕着一种难言的气息，有星月与深夜交织而成的朦胧，有站在生活的边缘打量着过去、打量着人类生活的游离，唤起的不仅是梦境与现实的模糊感，也有着生命与死亡的临界感。

旅行最吸引人的地方，或许就是这种微妙感觉：在陌生与熟悉的边界伫立并凝视，在自我的想象和他人的生活之间缓缓漫游。

人生如羁旅，大概也是如此吧。

荐诗 / 冬至
2020/09/16

第2748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