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David Grossmann

这个早晨我看见鹿

这个早晨，我看见鹿
用美丽的唇触碰
蔓越莓的顶端，它们的足蹄
漫不经心地踏在湿地，那正是
它们房间的地毯，是它们以天空为屋顶的
家。

那么，我为何会突然难过？

好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只是看见燕子在屋檐下穿梭时
身体的沉重感。

是渴望鹿不要抬起它们的头，
跑开，将我孤零零地留下。

是渴望去抚摸它们的脸，它们棕色的脚腕——
将一些闪烁着光芒的诗篇唱入
它们的耳中。

然后与他们一起
越过
重重山岗，

进入不可能存在的树林。

作者 / [美国] 玛丽·奥利弗
翻译 / 倪志娟
选自 /《去爱那可爱的事物》，雅众文化

This Morning I Watched the Deer

This morning I watched the deer
with beautiful lips touching the tips
of the cranberries, setting their hooves down
in the dampness carelessly, isn’t it after all
the carpet of their house, their home, whose roof
is the sky?

Why, then, was I suddenly miserable?

Wll, this is nothing much.
This is the heaviness of the body watching the swallows
gliding just under that roof.

This is the wish that the deer would not lift their heads
and leap away, leaving me there alone.
This is the wish to touch their faces, their brown wrists –
to sing some sparking poem into
the folds of their ears.

then walk with them,
over the hills
and over the hills

and into the impossible trees.

Mary Oliver

鹿，是稍纵即逝的美的象征。

在生命中平凡的一天，人们总是难以期望会遇到鹿，它们精灵一般的不可捉摸，让我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幸运，这不啻于神性的一闪。

几年前，读睡曾经推过一首诗叫做《怎样看见鹿》，荐诗人李小建解读了这首诗，回答了“怎样看见鹿”的问题，答案是：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因此，对于诗人玛丽·奥利弗来说，这种未经等待的美，是何等的幸运，幸运到难以承受，“我为何会突然难过”，一种燕子低飞穿过屋檐的沉重感袭上心头。担心它的跑开，担心它的消失，并且渴望更多的接触，让这时间变慢或者更加持久，就如浮士德所说：美啊，请你再等等。

谁不想和这“鹿”一起消失，进入那不可能存在的树林呢？

诗人玛丽奥利弗一生过着隐居般的生活，致力于书写自然，探索自然之美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们从这首诗中就可以体会到她与自然的亲近。

对诗的热爱，对一首诗灵感不期然的降临，就像那只不期然出现的小鹿。奥利弗信任这种美的启示，但仍需笔下坚持的追寻和挖掘，才可进入那“不可能存在的树林”之中。不久前，国内出版了她的一本关于诗歌的小册子《诗歌手册》似乎印证着她的这一体会。她认为尽管诗人是天生的，但诗歌的写作仍旧依赖于长期的训练，依靠天赋的诗歌写作不会长久。

奥利弗将写作看作一生的工作，并沉浸其中。她像美国的先辈诗人艾米莉一样，隐居，写作，一生很少将诗歌示人，即使在诗作获得普利策奖之后，也从未改变自己的生活。

如果美不需要等待，就要想更多的办法让它留下来。

荐诗 / 流马
2020/09/19

第2751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