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旅行得再遥远
我灵魂的门依旧半开半掩
身陷于死亡恐惧的纠缠
你的音乐我不曾听见
穿过记忆小巷里曲折的路径
我背负着十字架忍受苦刑
那是一段疯狂的行旅
是悲哀中生出的万般痛楚
我上上下下徘徊
畏缩逃避每一场挫败
寻找那被窃走的玉露琼浆
我心中那失去已久的权杖
这些面孔一张张满布忧愁
我在其中寻找我的绿洲
某种意义上那是一次醉后癫狂
一场残忍的癔症,一片雾霭迷茫
多少次我曾试图将它打破
这影子跟着我怎么也甩不脱
多少次在嘈杂的人群之间
置身于如此喧响的忙碌与纷烦
我朝身后窥看它的踪迹
无论在哪我都无法将它丢弃
只有当我摆脱了所有的桎梏
在尖声哭喊的静谧之后
在那些起伏的叹息的深处
那想象中一千个谎言的悲苦
突然间我凝望你炽热的瞳仁
我找到了我的目标,就在这一瞬
那抓不住的影子就是我的灵魂
作者 / [美国] 迈克尔·杰克逊
翻译 / 陈东飚
Even though I traveled far
The door to my soul stayed ajar
In the agony of mortal fear
Your music I did not hear
Thru twisting roads in memory lane
I bore my cross in pain
It was a journey of madness
Of anguish born in sadness
I wandered high and low
Recoiled from every blow
Looking for that stolen nectar
In my heart that long-lost scepter
In all those haunted faces
I searched for my oasis
In a way it was in a drunken craze
A cruel hysteria, a blurry haze
Many a time I tried to break
This shadow following me I could not shake
Many a time in the noisy crowd
In the hustle and bustle of the din so loud
I peered behind to see its trace
I could not lose it in any place
It was only when I broke all ties
After the stillness of the shrieking cries
In the depths of those heaving sighs
The imagined sorrow of a thousand lies
I suddenly stared in your fiery eyes
All at once I found my goal
The elusive shadow was my soul.
Michael Jackson
读到迈克尔·杰克逊的诗歌,是在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近三十年。在上世纪80年代的某一夜,在某个学校的礼堂里,我从投影屏幕上看到了迈克尔·杰克逊,录像带的画质想必无法与今天的720P、1080P相比,但在记忆里却感觉并不模糊,也许是因为这记忆上面已经叠加了此后不同地点、不同媒介的多次回看(每次都相隔很久)的影像吧。我相信当时我看到的是某个演唱会的现场录像,那支歌是Billie Jean。除了那音乐、歌唱、舞动一下子把我抓住了以外,我相信我还留意到了这首歌是一个坏小子的独白,毫不遮掩的青春、不羁、性爱和叛逆,跟我(在当时)听到的各种歌曲都全然不同,后者曾经让我以为我根本就不喜欢有人唱歌的那种音乐。
很难描述我当时除了感觉很爽之外还有什么想法,毕竟在多年之后我也只能说是一个最外层的迈克尔·杰克逊歌迷(谁又不是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迷呢?),但至少可以说迈克尔·杰克逊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中就包括:他除了能歌能舞之外,还能写。
在此后的时间里,通过收音机、电视、拷贝的录音带和录像带、MP3、网络下载,迈克尔·杰克逊成为我并不辽阔的音乐世界中一个巨大的存在,我曾经哼唱过他的不止一首歌(当然根据我的乐感和发音水平,每次都是在没人的时候),慢慢地熟知了他的歌词是一种直言无忌、愤世嫉俗、率然天真与怒吼宣泄的混合,其中一些句子即使仅仅作为句子本身也非常迷人,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在今年四五月间,当我听说迈克尔·杰克逊有一本诗集的时候,我并没有过分地惊讶。
这本诗集名叫《舞梦》(Dancing the Dream)。我阅读并试译了其中几首,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好诗,但我肯定它们是诗,凭着这些分行或不分行的文字迈克尔·杰克逊可以自称为诗人,或许在程度与强度上不像他是一个歌手、一个舞者、一个流行音乐的符号、一个20世纪娱乐之王那么高、那么纯粹,但他的确是那个写下了这些诗行的诗人。同时,我感觉这些诗与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和舞是如此合拍,甚至有一两首其实就是去掉了配乐的原歌。
如果将迈克尔·杰克逊的诗与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和舞,以及迈克尔·杰克逊本人(他不断改变的外表,他跌宕起伏的轨迹)视为不同的维度,那么可以说是在我们读到他的诗歌,得知他是一个诗人之后,这些维度才终于合而为一,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迈克尔·杰克逊,并且那些原先已知的维度也由此变得更为清晰与透彻。因为诗歌不仅是迈克尔·杰克逊的众多维度之一,它同时也是一个能够让我们深入迈克尔·杰克逊的维度。从这个维度我们可以找到所有其他维度的根源,找到为什么迈克尔·杰克逊是我们所见的迈克尔·杰克逊,一个音乐史上如此独一无二的形象。迈克尔·杰克逊的诗歌让我们又多了一个理由来重听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曲,重看他的舞姿,重新打开他的专辑,重新注视他的海报。
孩童般的天真,仿佛是街头传来的平凡英语,人所共有的基本情感,毫无掩饰的直率,只为读与听的快感而设置的韵脚——迈克尔·杰克逊的诗是简单到无以复加的表达,这种简单让一切心理背景、语义学、结构学、哲学、诗学都变得不着边际,并且不再重要了。尽管它们的作者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著名的一个人,它们却像无名氏所作的民谣一样,闪烁着诗歌诞生之初,诗与诗人合而为一之时的质朴之光。诗人迈克尔·杰克逊需要的仅仅是他的诗:迈克尔·杰克逊的诗就是诗人迈克尔·杰克逊。
将眼光从诗歌的维度延伸开去,同样地,我们不妨把多领域的天才迈克尔·杰克逊的全部存在视为单单一件艺术品,由音乐,歌曲,舞蹈,诗篇,身姿,光影,容貌,发型,眼神,油彩,服饰,表情,变化的肤色,莫测的创意,数不清的瞬间,激情的跃动,永恒的定格,世人的倾听、痴恋与迷狂,以至怀疑、背叛、遗忘和追忆……共同汇成的一件艺术品,可以复杂到无穷无尽,也可以简单到一行诗,一个词,也许是“梦”,也许是“舞”,也许是“孩子”,也许是“魔法”……
荐诗/ 陈东飚
第2864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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