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世界像一把摺刀,把它的锋芒
在自身内敛藏,埋进在爱情的
掌握内、温柔的中心,而不再为害。
让嗒的一声,刀子合上之后,
我们就此再听不见人世的争吵。
亲爱的,我紧挨着你,生命贴恋着
生命,什么也不怕,我只觉得安全,
像有了神符的保护,世人的刀枪
怎么稠密也不能伤害毫发。我们
生命中的素莲,依然能开出纯洁
雪白的花朵;那底下的根,只仰赖
天降的甘露,从山头往上挺伸,
高出世间的攀折。只有上帝,
他赐我们富有,才能叫我们穷。
作者 / [英国]勃朗宁夫人
翻译 / 方平
Let the world’s sharpness like a clasping knife
Shut in upon itself and do no harm
In this close hand of Love, now soft and warm,
And let us hear no sound of human strife
After the click of the shutting. Life to life —
I lean upon thee, Dear, without alarm,
And feel as safe as guarded by a charm
Against the stab of worldlings, who if rife
Are weak to injure. Very whitely still
The lilies of our lives may reassure
Their blossoms from their roots, accessible
Alone to heavenly dews that drop not fewer:
Growing straight, out of man’s reach, on the hill.
God only, who made us rich, can make us poor.
BY Elizabeth Barret Browning
《诗集》总共43首,完整记录了勃朗宁夫人在那场著名爱情不同阶段的微妙情绪:或欢乐、或疑虑、或忧伤、或恐惧。诗集采用“意大利式”的十四行格律,和“莎士比亚式”不同,段落的划分不明显,诗句甚至常常“跨行”,给人一种绵密不可分离的感觉。
今天这首诗的内容,在经过了前面23首的伤感痛苦、自惭形秽、摇摆怀疑之后,诗人终于进入对爱情的坚定与强大自信的层面。爱情在这里变得强大且伟大,可以让世界像一把折刀那样折叠起来,安全地握在爱情的手中,隐藏起锋利,人类就不会再有伤害。在诗人看来,这样的爱像纯洁的素莲,已经“高出世间的攀折”,无疑是闪着圣洁的理想的光芒的。这恐怕是只有爱到极致才会产生的巅峰体验吧。
勃朗宁夫人,又名伊丽莎白·巴莱特·勃朗特,出生于英国的富裕家庭,8岁开始写诗,13岁就出版过咏叹古希腊马拉松战役的四卷史诗,可以说是在诗歌创作上天赋异禀,不幸的是15岁时就瘫痪在床了。
关于其瘫痪的原因有不同说法,一种说其因骑马坠落跌断脊椎,一说其因自小身体虚弱,医生常年以鸦片为其治疗神经失调导致,没有确论。总之这一瘫就是20多年。在其瘫痪7年后母亲逝世,本来弟弟陪同她去乡间养病,却又亲眼目睹了他的溺亡。
亲人的相继身故无疑加重了巴莱特的病情,精神的极度抑郁让她常年足不出户,只能依靠写诗来维持生命意志。一些诗集的陆续出版为她赢得了外在极高的声誉,同时也收获了爱情。
一位名叫罗伯特·勃朗宁的青年诗人十分喜爱巴莱特的作品,在经过一个共同朋友的介绍后,两人开始长达一年零八个月的通信,最终相爱。两人在英国举行结婚仪式之后,即远走意大利——据说这是罗伯特·勃朗宁对心目中的偶像雪莱的一次经典模仿——迅速而神秘的带走心上人。
只是这样的行为激怒了巴莱特的父亲,倒不是因为罗伯特·勃朗宁年纪比巴莱特要小6岁之多,而是他不能容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女儿和人结婚。暴怒的父亲剥夺了巴莱特的继承权。
父亲的行为却无形中坚定了两个人相爱的决心,让这个近乎童话的爱情故事持续了15年,而没有意外的翻转。据说勃朗宁夫人是在1861年6月29日的这一天,躺在爱人的怀中安详去世的。
童话般的故事不仅没有翻转,更加离奇的是,正是因为爱情的降临,巴莱特居然从瘫了二十几年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也就是说,她是用自己的双腿离开了家,离开了英国,和相爱的人抵达意大利。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此,我们只能有一种揣测,如果当年她的确是因为骑马受伤,那也许仅仅是一次伤害不大的骨折,而之所以瘫痪多年,则应与长期的精神抑郁有关——这的确可能导致肢体机能的丧失,而恰好是爱情的降临,唤醒了身体机能的正常。
罗伯特·勃朗宁是两人搬去意大利之后才第一次读到夫人这组情诗。一读之下,惊为天人,认为是“莎士比亚以来最出色的十四行诗”,强烈要求勃朗宁夫人拿出来发表。但勃朗宁夫人羞于以真面目将这组诗示人,便假装这是一组翻译自葡萄牙的诗歌,故取名为《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葡萄牙人”的身份,来自勃朗宁对夫人的一个爱称——“我的小葡萄牙人”。
160年来,勃朗宁夫人的故事不断被重述,为过分的传奇性让人匪夷所思。早年的极度不幸和后半生的圆满幸福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就像这首诗最后那句话:“只有上帝,他赐我们富有,才能叫我们穷”,什么意思呢?如果命运注定让我们悲惨,那也是因为我们曾经幸福;或者说,如果命运注定要我们幸福,那也是因为我们曾经历过惨痛。
第3032夜
近期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