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Jinhee Lee

割草者和萤火虫

你啊有生命的灯盏，那珍贵的光芒
让夜莺深夜仍未入眠，
它把广博的夏夜纳入曲谱，
无双的歌声让人冥想绵延。

你啊乡间的彗星，并未预示
王者之死或者暴发战祸，
闪烁之后发生的大事，
无非是草叶无声的坠落。

你啊闪亮的小虫，用多管闲事的火焰
帮徘徊的割草者寻路回归，
殊不知今夜这一切已是空劳牵挂，
此前已经有愚蠢的火焰四处纷飞。

你彬彬有礼的光芒完全失去了意义，
因为在这里看到朱丽安娜我的美人，
她让我的大脑完全错位，
再也不可能找回自己的家门。

作者 /  [英国] 安德鲁·马维尔
翻译 / 光诸

The Mower to the Glow-Worms

Ye living lamps, by whose dear light
The nightingale does sit so late,
And studying all the summer night,
Her matchless songs does meditate;

Ye country comets, that portend
No war nor prince’s funeral,
Shining unto no higher end
Than to presage the grass’s fall;

Ye glow-worms, whose officious flame
To wand’ring mowers shows the way,
That in the night have lost their aim,
And after foolish fires do stray;

Your courteous lights in vain you waste,
Since Juliana here is come,
For she my mind hath so displac’d
That I shall never find my home.

by ANDREW MARVELL

今天这首诗的作者是英国诗人安德鲁·马维尔（Andrew Marvell, 1621―1678）。翻译20世纪之前的诗基本是自虐——我不属于德云社，也没上过刘老根大舞台，更不是退休老干部，所以对中文押韵有心理障碍。让我克服这种心理障碍的是这首诗浪漫的色彩，精巧的结构和接地气的主题。

安德鲁·马维尔是17世纪英国诗界承前启后的人物，他上接骑士文学的浪漫，下启“理性时代”的哲思，可以说既有形式感又不空洞。同时他的诗以大胆使用意象见长。《割草者和萤火虫》这首诗的意象使用给我以强烈的民间童话或者中世纪传奇文学的感觉，仿佛萤火虫和夜莺都是有意识的生灵，可以和人类对话，这种对自然的认识和科学时代的“分类解剖”迥然不同。

“萤火虫”在诗中既是实体的“人物”，同时又是具有象征性的意象。开始看这首诗，我们会以为前面的准备都是为了最后的“一锤定音”，但再读一遍，我们会发现前面两段有非常微妙的蕴含。萤火虫在第一段是“珍贵的光芒“，到了第二段却变成了“乡间的彗星”，这一褒一贬，正是盲目的爱具有的两面性——它既美好，同时也危险。而“彗星”预示的噩运——草叶的坠落，正是“割草人”自己造成的，似乎也预示了作者感情生活不那么圆满的，具有宿命感的结局。

悲伤的人，你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我们是否应该祝愿萤火虫的光更强些，让他看清自己的心上人，或者她能和他轻声细语几句情话，哪怕不是出于完全的真心？夜莺虽然已经唱到深夜，但终究是要休息的，在此之前，让我们好好欣赏它用广阔的夏夜谱写的旋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