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十四行

我们从哪里开始？爱人
一次谈论中的提及，一种风的铭记
一棵树下的遥望时刻，你
掬清澈的江水出现，双手白净

爱是如此精准，如同众神的手动指定
但爱首先是惊吓，是未知的路
要自行生长，或者，是时令在你身上长草
而群蜂在侧，将你刺探，将你采集

并不敢轻易酿就如晶之蜜，并不敢轻易
就此，沿着针尖滴在焦渴的咽喉
即使对面有人带着鼓励在窥探

当我再次来到楼顶，隔着玻璃向永夜望去
爱人，愿在我的身体内部
仍旧传来你的啼鸣，一阵舒缓的颤栗

作者 / 李宏伟
选自 / 《你是我所有的女性称谓》，上海文艺出版社

新年第一天，仍然从谈论爱开始吧，就把这首《惊吓十四行》当做2022的新年献诗。

不过，这首诗委实有些“刺激”，它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命题：爱首先是惊吓。

我想到了一部电影，它有一个毫不相干的中文译名叫做《刺激1995》，大家肯定都看过，它的另一个名字是《肖申克的救赎》。也许我们可以给这新年的第一首献诗也改一个不相干的名字，叫做《惊吓2022》。

先不要忙着去论证，假如你第一次向心仪的女孩表白失败，女孩却由此受到惊吓，请相信，这种惊吓和爱无关。

如诗中所说，爱的惊吓或许在于，爱是一条未知的道路，是一种不可预知的成长，在爱的道路上，你可能惊吓于对爱起初的无知以为有知，惊吓于爱的深不可测，惊吓于彼此爱到深处时所能做出超越想象的付出等等。爱虽然和两个人有关，也和两个人无关，它受制于两个人的范畴，同时又在激励着两个人做出更多意外疯狂或意外理性的之举。

爱的惊吓还在于，它本身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刺痛和稀缺，如蜂群酿蜜，没有那么轻易，也不是始终甘甜如饴，它带着欲望的大火，隐秘的焦渴，以及更广阔肉体与精神的索取，而在索求与给予之间，有落差和不对称，你渴望一条奶与蜜的河流，得到的却往往是针尖滴注般的稀缺。因为爱有时也带着强烈的自我否定、怀疑和谨慎，所以爱的惊吓，意味着这一切“并不敢轻易”。

严肃与审慎，是爱的题中应有之义，生活又何尝不是呢？带着2021所收到的某些“惊吓”，2022来得也就没那么不可预期。相信那因爱而生的“舒缓的战栗”仍在我们的身体内部隐秘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