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还是别做人了

屏幕快照 2022-09-01 22.14.11

题图 / Luka Khabelashvili

死妈妈 

死妈妈过去会笑,在梦里
塞给我一袋小面包
她说她要去火星一趟
问我借点钱

死妈妈是这样死的:
猛烈的撞击,头骨分离
飞——我想象她死前的动作
或许死是她最自由的一项运动
最后一通电话,是哭诉和忙音

死妈妈过了很久才走到梦里
回去的路上,偷偷洒了一点眼泪
死妈妈算个好人吗,不知道
下辈子,还是别做人了
做人一生,只能飞一次

作者 / 许船

 

这首诗充分地调动了“死妈妈”这个题目带来的所有能量,妈妈是我们在这世上至亲至爱的人,怎么可以冠之以“死”字?诗人许船,零零后,理解了这个代际信息,秒懂了她的诗歌美学,哦不,诗歌暴力丑学,在零零后诗人这里是可以变成爱意传达的,我喜欢这种新鲜与蓬勃,这种全然颠覆的情感表现形式。

死妈妈是过去式了吗?生与死之间因为她是我的妈妈而有了特赦权了吗?死去的妈妈在过去是会笑的,这在一个真假难辨的孩子的梦境当中是非常奇妙的,她甚至不忘记“塞给我一袋小面包”,然后像是一段叠加着过去与现在和未来的三层图层的时间三明治,她甚至于提出:“她说她要去火星一趟/问我借点钱”

死妈妈不是政治正确、道德正确的妈妈,在许船的世界里,死妈妈有一种超现实甚至朋克的气质,因为诗的第二段就开始大规模地暗黑和死亡的描写,追溯妈妈的死状,近乎残忍近乎虐杀,以“猛烈的撞击,头骨分离”的形态去形容妈妈的死,怕是真的是诗歌史的第一次,伦理学在这里望而怯步,让位于这位年轻的后后朋克。但是仅仅是残忍的自然主义写法并不出奇,她很快将浪漫的花朵插在“死妈妈”的尸骸上,关于飞,她死前最后的动作就是飞,关于死居然是“她最自由的一项运动”,这令人惊诧的判断完全超越了庸常人等的阅读体验,无异于当年加缪的《局外人》给予我们的惊诧,这种惊诧来自于对早已习以为常的情感的突破,像是把一窝子鸟蛋倾巢而打破,从头开始,从零开始去理解早已熟悉的事物。

最后一段是煽情桥段,在这里死妈妈恢复了她母亲的本能,或许是为了离开自己的孩子“偷偷洒了一点眼泪”,最终以劝导死妈妈不要再做人了告终,那唯一一次的浪漫,向死而飞,是仅有一次的。这首诗写得一波三折,充满了反转,无论是技术上还是情感上都饱满而富有新意,是一首不凡之作。
荐诗 / 巫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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