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结算完账单,用手抱住头

Father, from the series Still Here

 

结算账单 

我的父亲把账单
穿在一个钉进木头里的钉子上
然后他抱住他的头
然后你抱住你的头
我也抱住我的头
手放在我的眼睛上
这时我看到已经淡忘了几十年的场景
我的父亲
在结算完账单之后
把面包撕碎放进碗里
在上面浇上牛奶
然后放进一勺糖。

作者 / [美国]李·厄普顿
翻译 / 光诸

 

Doing the Bills 

My father impaling bills
on a nail on a block of wood
then putting his head in his hands
and you with your head in your hands
and my head in my hands
hands over my eyes
and I see again what I forgot for decades
my father
after doing the bills
crumbling bread in a bowl
and pouring milk over the bread
and spooning in sugar.

by  LEE UPTON 

 

最近我居住的城市成都被“静默”了,透过照常出现的一大堆段子,我们也不难看到暗红色的人间疾苦。不说和医疗有关的各种悲剧,单是因为不能开业,不能运输造成的生意人的困顿就让人揪心。在这种时候,我们作为写作者应当怎么办?我觉得,第一应当保持愤怒,不能把一些反人性的东西视为理所当然,另一方面也要克制情绪,细致地观察周围发生的事物,用同情的笔触记录下你看到的一切。此时,读读今天介绍的诗《结算账单》或许有很大帮助。

本诗直白晓畅,只有一个小问题:诗的中间突然出现一个“你”——这是谁?是作者的兄弟?还是母亲?这种处理虽然引起了困惑,但也增加了丰富度,算是无功无过。

真正提升这首诗档次的是它的结尾。诗人回忆起几十年前看到的父亲在结算账单后做的一个动作。这个描写有两个作用:

第一,强调父亲一辈子都在和“账单”缠斗的事实。但是在童年的回忆中,父亲还在“吃”,这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但是如今只有“抱住头”,似乎情况在变得越来越坏。

第二,通过一个特定的动作,来让读者贴近人物,对他产生更真切的同情。注意,父亲吃面包的方式相当特殊,一般西方人都是喝牛奶吃面包,而“父亲”则是把面包泡在牛奶里,这种西式的“羊肉泡馍”给了“父亲”这个人物以某种个性,也让我们再次想到一个写作的金律——细节,细节,细节。同时我们也猜测到,父亲在结算账单之后吃东西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这种非常简陋的安慰反衬重负在身的痛苦感,使后者更加清晰可触,这让我们再次想到另一个写作的金律——如果你要写一个人的痛苦,一定要写他的欢乐和安慰——通常是短暂的欢乐和简陋的安慰。

亲爱的读者们,相信你们和亲人中的很多人也在面对生活的困窘,从好的方面看,这或许会成为未来文学的财富。如果哪位有觉得可以分享的细节,请给我们留言。

荐诗 / 光诸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