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终究没能爱上我的人这样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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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Alejandra Caballero

 

讲话 

水之彼
我形有影。在聆听,

日之夕矣,如今我再不能
视若无睹。

尚能无视的时候我是谁?

我曾唱着。
一首情歌。

高昂。
一个孩子,

试图动吭一呼,闻者兴起。

所有的话语都是憾而未成的音乐,
他说。一个我终究没能让他爱上我的人
对坐饮咖啡时,重复别人的话。

作者 / [美国]詹姆森·菲茨帕德里克
翻译 / OZ潇潇

 

ADDRESS 

The other side of the water
makes a figure of me. Who listens,

at dusk, now I can no longer
pretend no one is there.

Who was I when I could?

I was singing.
A love song.

High.
A child,

trying to call it on.

All speech is failed music,
a man I failed to make love me had said
over coffee, paraphrasing someone.

by Jameson Fitzpatrick

 

有人说,阴阳两隔,中间是一道冥河水。

有人说,人世和灵界之间悬着一层帘幕。在秋日的黄昏,帘幕会变得很薄,薄如蝉翼,影影绰绰,可以窥见对面的情形。

或许,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秋日的黄昏里,诗人看到了对岸自己的影子?

人终有一死。不过年少气盛的时候,可以无视这个必然性。等到长大成人,历了沧桑,“才明白要来的早晚会来”。曾经的昂扬壮志,忽然就只剩下没唱完的歌,没做成的事,和没有结果的爱情。

翻译这首小诗,最让我为难的是最后两段。前面十行,哀而不伤,平滑如丝绦;到了最后,丝绦左缠右绕变成一个千千结,沉甸甸地坠在那里。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讲话。这边是我,对面是我爱的人;是我爱却不爱我的人;是我爱,曾努力去让他爱我,却终究没能让他爱上我的人。云淡风轻地,他坐在那里喝着咖啡,对我说话,重复着别人说过的话…… “All speech is failed music” —这里“failed”可以翻译成“失败的”,也可以翻译成“未成的“。”失败“有盖棺定论的压抑;”未成“是关乎可能性的,有遗憾,却又有希望。

詹姆森菲茨帕德里克是九零后,刚过而立之年,已颇有所成。她现在纽约大学写作专业执教,是 2021 年汤姆·冈恩奖(Thom Gunn Award)的决赛入围者;著有诗集《挂毯中的刺》(Pricks in the Tapestry,Birds LLC,2020 ),《先生和》(Mr. &,Indolent Books,2018 ),以及 《莫里斯罗:抹除》(Morrisroe: Erasures,89plus/LUMA Publications, 2014)。她是同性恋者,跨性别者。她用诗记录自己的经历,质疑不公平的现实,探求爱情的意义。

读菲茨帕德里克的这首诗,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活跃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音乐人侯德健。九零后可能都不知道这个曾经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吧?那才真叫是“动吭一呼,闻者兴起”(语出鲁迅《摩罗诗力说》)。他年轻时写过台湾校园歌曲,写过久唱不衰的《龙的传人》,写过电影《搭错车》的金奖主题曲;后来他上过春晚,娶过大陆最红的女歌星;再后来,他曾经叛逃,流亡…… 他的作品里头我最喜欢的是1988年的《三十以后才明白》。前面援引的那一句“才明白要来的早晚会来”就是出自这首歌。

三十以后才明白,
大江东去浪淘尽,
一代一代又一代,
更有新一代,
谁也赢不了,
和时间的比赛,
谁也输不掉,
曾经付出过的爱……

是了,我觉得菲茨帕德里克的这首诗说的还是爱与希望。一代又一代,每个人都在慢慢变老,水之彼岸早已为每个灵魂造影。我们或许唱着别人的歌,重复着别人的话,然而爱与希望却真真切切是属于自己的。不管是否被认可,是否被接受,付出了的,输不掉。

彼岸,我们的灵魂在静候,在聆听,还在此岸的我们怎么说,怎么做……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足矣。

荐诗 / OZ·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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