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用不了多久的,
然后把门半开着。
那是我们一个很特别的夜晚,
炉灶上慢慢炖着兔肉,
她切了一些洋葱,加上大蒜
和切成圆片的胡萝卜。
她没穿外套
也没有涂口红,我没有问
她要去哪里。
她就是这样的,
从来没有时间观念,
总是迟到;那天晚上,
她仅仅说了一句:
我用不了多久的;
她甚至门也没关上。
六年后,
我在街上遇见她(不是我们住的)
她突然似乎很担心,
就像某个人想起来自己
忘记拔掉熨斗的插头
之类的事….
你把炉子关掉了吗,她问。
我回答说,还没有,
那些兔子恐怕煮老了。
作者 / [匈牙利]乔治·戈斯波迪诺夫
翻译 / 得一忘二
I won’t be long, she said
and left the door ajar.
It was a special evening for us,
a rabbit stew was slowly cooking on the hob,
she’d chopped some onions, and garlic,
and carrots into little disks.
She didn’t take a coat
and didn’t put on any lipstick, I didn’t ask
where she was going.
She’s like that.
She’s never had any sense of time,
she’s always late; that’s all
she said that evening:
I won’t be long;
she didn’t even close the door.
Six years later
I meet her in the street (not ours)
and she suddenly seems worried
like someone who remembers
she forgot to unplug the iron,
or something….
Did you turn the cooker off, she asks.
Not yet, I answer,
these rabbits can be very tough.
by Tr. Kalina Filipova
这首诗和昨天的诗形成奇妙的对比。
昨天的诗说:
而这首诗则是,这位妻子在炉灶上慢慢炖着兔肉,并耐心地切好了各种配料加进去,然后走出家门,连外套也没穿,口红也没涂,这一走就是六年。这难免会让人联想到像《克莱默夫妇》那样的电影。
所谓爱情或者婚姻生活,在当事双方的眼睛里,也许永远两回事。
男人以为有这样一位把家爱得噼啪作响的妻子就是一种幸福,未尝不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幻想,殊不知,在女方那里却是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的生活,甚至在炖着兔肉的间隙里,也忍不住要出门走一走,透透气,夸张的是,她一走就是六年,忘了回家而浑然不觉。
对于沉浸在这种一厢情愿情感中的男人,他不免也有些迟钝,以为既然爱情如此完美,哪怕是六年,也值得一等,因此和妻子在街上偶遇,当被问到炉子关掉没有时,他的回答是:“还没有”,这意味着男人还爱着女人,但女人却已经不这么想了,她宣布那些兔子已经煮老,意思是爱情已然在生活的熬煮中变老,是时候结束了。
男人的天真与迟疑,女人的清醒与决绝,以及这男女感情中间那无形中的强弱关系,支配与被支配的权力对比,就这样在一只兔子的熬煮中呈现出来。
当然,这只是解读的一种。
在这首诗中,你可以把女人的出走看做一个“迷”,但这个“迷”本身却并不迷人。在六年后的偶遇中,女人唯一的担心只是她忘记了火关没关,这是一种以逃避换取问题解决所带来的一点点负担和愧疚,但也仅此而已。相比起避免做一只爱情的兔子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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