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蚂蚁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一个闲人还能坐在窗前煮茶听雨

WechatIMG13990

题图 / 熊谷守一

 

共同体

为什么,非要在这一株的枝干上
接上另一株的枝条
还非要给不会说话的她
安插一颗跳动的心
在自己里活着已经够艰辛了
为什么还要给她枝枝叶叶
旁逸斜出。给她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给她披上一张血淋淋的皮
为什么非要用这一个
去比喻那一个。反过来,又用
那个暗指这个。为什么我们
总得在万物之间找到点联系
才安心。我已经厌烦了这样的嫁接
甲是甲,乙是乙。多好啊
一群蚂蚁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
一个闲人还能坐在窗前煮茶听雨

作者 / 张常美
选自 / 《我见过》,长江文艺出版社

 

嫁接,不是为了让植物活得更好,而是让它可以更好的为人类服务。毫无疑问,嫁接过的苹果更好吃,花朵更美丽,既能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也能满足人类的赏心之情,也因此它们生长得更茁壮,被种植得也更广泛。

客观上,人类可以告诉这些植物:“你看,这都是为你好”,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人类并不在乎植物的感受。

既然物种之间是这样不平等,那么人和人之间呢?我同意诗歌里的观点,人与人之间建立的联系,必然首先是建立在“甲是甲,乙是乙”的基础上的,不能甲也是乙,乙也是甲,毫无界限感可言,然后又都从属一个莫名其妙的A。

当一群蚂蚁面临灭顶之灾时,允许不允许有人坐在窗前煮茶听雨,做个闲人?我认为这是一个指标,可以用来判断是不是一个良性社会。如果必须都得万众一心步调一致去救蚂蚁,而不允许有人袖手旁观自得其乐,那这样的地方,是恐怖的。

人有躺平的自由,有逍遥的自由,有不关心他人疾苦的自由(“在自己里活着已经够艰辛了”),不想与万物发生联系的自由。这其实就是以赛亚·柏林所说的“消极自由”范畴。消极自由就是一种不被干涉的自由。

在关于“两种自由”的著名论述中,以赛亚·伯林对“消极自由”有一个基本阐释:“若无人干涉我的活动,则通常说我是自由的。在此种意义上的自由仅仅指一个人可以不受他人阻碍地行动。”

他又说:“当我相信我因为一种我认为不公正或不公平的制度安排而处于匮乏状态时,我就受到了经济的奴役或压迫。判断受压迫的标准是:我认为别人直接或间接、有意或无意地阻碍了我的愿望。在这种意义上,自由就意味着不被别人干涉。”

卢梭说,事情的本性并不使我疯狂,只有病态的意志才使我疯狂。在这个世界上,往往就有一群人,抱着实现一己之理想生活范式的热情、意志和野心,干着让别人不自由的事情,把自己的意志强行嫁接到别人的肢体上。这无疑是疯狂的。

 

荐诗 / 流马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