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经搁浅太多次,我们却嘲笑每个预感不幸的人

(c) Kettle's Yard, University of Cambridge; Supplied by The Public Catalogue Foundation

题图 / Alfred Wallis

泰坦尼克号

我们的船已经搁浅太多次
没人再害怕触底。
对灾难这个词无动于衷。
我们嘲笑每个预感不幸的人。
幽灵航行者,我们且继续
直到退行的鬼魂港口。
起点已消失。
我们早知道没有任何归路。
若我们下锚在虚无中
我们将被马尾藻吞噬。
唯一的结局是继续航行
风平浪静中驶向下一次海难。

作者 / [墨西哥]何塞·埃米利奥·帕切科
翻译 / 范晔
选自 / 《不要问我时间如何流逝》,明室Lucida出品

 

TITÁNIC 

Nuestro barco ha encallado tantas veces
que no tenemos miedo de ir hasta el fondo.
Nos deja indiferentes la palabra catástrofe.
Reímos de quien presagia males mayores.
Navegantes fantasmas, continuamos
hacia el puerto espectral que retrocede.
El punto de partida ya se esfumó.
Sabemos hace mucho que no hay retorno posible.
Y si anclamos en medio de la nada
seremos devorados por los sargazos.
El único destino es seguir navegando
en paz y en calma hasta el siguiente naufragio.

José Emilio Pacheco

 

1912年4月15日清晨,一艘满载2200多名旅客的超豪华邮轮泰坦尼克号,首航从英国南安普顿港出发,驶往美国纽约,途中不幸撞上冰山沉没,1517条生命也随船一起沉没于大西洋刺骨冰冷的海中。

这艘当时号称“永不沉没”的邮轮,是当时世界上体积最庞大、内部设施最豪华的客运轮船。甚至有人宣称“上帝亲自来也弄不沉这艘船”。

然而就是这样一艘“永不沉没”的邮轮,首航就撞上冰山沉没,造成了和平时期死难人数最为惨重的一次海难事故。随着时间的推移,“泰坦尼克号”已不仅仅是一艘失事的客轮,也不仅仅是一次悲惨的海难事件,它已成为一种灾难的象征,成为“灾难”的代名词。每当我们看到“泰坦尼克号”这个词,我们就嗅到灾难、死亡那不祥的气味。

在这首《泰坦尼克号》的诗歌中,诗人向我们描绘了这艘“幽灵船”在灾难之后的惨状:没有人再害怕触底了,也没有人再害怕灾难再次降临,船上的人成为了幽灵航行者,嘲笑着每一个预感不幸的人,在虚无的航线上继续航行,驶向下一次海难。这艘“幽灵船”,让我们想起了传说中那艘“飞翔的荷兰人号”,四处漂流,却无法靠岸、无法返乡,成了这艘“幽灵船”悲惨的宿命。

从某个角度来看,“泰坦尼克号”在所有的语言中,成了一艘永远漂流在海上的“幽灵船”。每当我们提到“泰坦尼克号”这个词,我们就嗅到灾难那不祥的气味。每当我们看见了灾难,或深处在灾难之中,我们就感觉自己深处那艘“泰坦尼克号”上,我们眼见冰山即将撞来,我们看到有人掉入冰冷的海水,有人身陷火海,我们拼命地呼救,还有人在嘲笑我们,说这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船,呼喊着“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他们无知的乐观和眼神中清澈的愚蠢,更让我们悲哀、绝望,有时我们感觉自己不仅仅身处“泰坦尼克号”上,而且船上挤满了愚人。

这几年来,因无知、愚蠢和恐惧所酿成的灾祸,让我们再次确信,我们所有人,都挤在一艘“愚人船”上。这艘船上,满载着自作聪明的愚人、弄权作势的愚人、狂妄自大的愚人、冷血算计的愚人、麻木无知的愚人,他们饮酒、贪食、游戏、玩乐、纵情声色,全然不顾远处和近处的哭声,也全然不顾小船即将沉没的现状。

在中世纪,人们将麻风病人或疯人放到一艘船上,将他们驱逐出城镇,让他们顺着河流漂流。后来人们建立了疯人院,将那些不幸的人拘禁在疯人院。“紧闭”取代了“航行”,疯人船停泊了下来,牢牢地停在人世间。这些已不是寓言和隐喻了,这是赤裸裸的现实:在每个城市的郊区,都有成片成片的方舱医院,等待着收容那些不幸“阳过”的人。

福柯说,古典时代的疯癫结束了,但疯癫并没有消失,它潜入我们的体内,等待着下一次卷土重来。下一次,疯癫和无知又将酝酿怎样的灾祸,我们不知道。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我们所有人,都在同一艘船上。

 

荐诗 / 李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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