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撞倒她手中的热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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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Holly Stapleton

反射弧 

我母亲在二十岁时排出的
一颗卵子
在二十年后
转而化身成为一股
猛烈而自由的意志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
撞倒她手中的热水杯
滚烫的水流
穿过她的胸脯

2022.3.16

作者 / 秦小破

 

这是一首探讨家庭关系的诗歌。与常见的同主题诗歌所不同的是,这首诗的落脚点不在于家庭关系中的情感浓度,而是其中的伦理抉择。

比如说我们所熟知的俄狄浦斯的故事,它之所以能成为原型流传后世,我认为并不因其情节的离奇,而就在于这个故事所涵括的伦理。

故事中,当俄狄浦斯超越个人视野的局限,以俯视众生的角度审视人类整体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就破除了斯芬克斯的谜语;可是当他沉沦于自身的爱欲情仇,他的视野无法超出个人关系网络时,他立即就被命运的悲剧攫住。

从这个角度看,视野的转换为俄狄浦斯的伦理展示提供了可能性。

在诗人秦小破的这首诗里,伦理表达则体现为一种共时性。它首先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普通的日常场景:失手撞倒了母亲手中的水杯,杯子里的热水溅到了母亲的胸脯上。这样平常的场景我相信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可是诗人却敏锐地观察到这个场景所蕴含的关系陈述的张力。

这个场景包含了如下的对位关系:母亲与我,卵子与意志,二十年与失手瞬间,寒冷与滚烫,水流与胸脯上可能的乳汁……

在这一系列关系对位中,我们观察到,整整二十年的母女关系,在“我”失手的瞬间,被表述成了一种紧张。从寒冷、滚烫这样对比强烈的文字的紧张,逐渐走向了最终的亲缘关系的紧张:诗人用滚烫的水,替换了胸脯上本该的乳汁。

诗歌正该如此,制造并消弭紧张。可是,本诗消弭紧张的方式并非是给场景事件加上一个或意外或温情的结局,而是为它制造一个封闭循环。

就像俄狄浦斯回答斯芬克斯的迷题一般,诗人超越了亲缘角色的限制,她以二十年超长的反射弧回答,母亲与“我”是一场无休止的互换循环。

二十年前的一颗卵子,会在二十年后的如今,缔造一场全新的二十年循环:当“我”成为那个被“冒犯”的母亲后,或者才能重新看到“我”曾经对母亲的“冒犯”。

就像开头所说,诗人并不矫情,不纠缠于通常家庭关系中的情感浓度;在美学层面,诗人以颇具调侃意味的口吻,设置了一个结构稳定的叙述场,在一个二十年跨度的历时中,通过一系列关系对位,完成了共时性的伦理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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