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是一种感觉　

 从《西尔维娅·普拉斯未删节日记》中集句成诗

我的生活是一种流放
在其中我无所事事。

我周六去超市
周日在美国的荒野里面
漫步。我瘦了。

我鼓励和我结婚的男人
努力工作
虽然我对他的职业并无敬慕之情。

他不甜又无趣。
他就像死亡一样稳定和强壮。

我发现自己对未来心怀恐惧；
我想成为的那个女人

不符合现实的逻辑。开口
讲出我温柔的想法都不可能。

我内心中的诗集
在绝望地期待黎明。

作者 / 纳兹法·伊斯拉姆
翻译 / 光诸

Stability Is a Feeling　

a found poem: The Unabridged Journals of Sylvia Plath

I am doing nothing with my exile
of a life.

I go to the supermarket Saturday
on walks in the wilderness
of America on Sunday. I get thin.

I encourage the man I married
to work hard
at a career I don’t admire.

He is not sweet or funny.
He is as steady and strong as death.

I find myself horrified
of the future; the woman I want to be

is implausible. Voicing
my tender ideas is not possible.

The book of poems inside me
is desperate for morning.

Nazifa Islam

《稳定是一种感觉》这首诗的文本来自于西尔维娅·普拉斯的未删节日记。普拉斯（1932-1963）是美国当代最重要的女诗人之一，她不断在诗中歌吟死亡，也曾多次试图自杀：“死去是一种艺术/和其他事情一样/我尤善此道”。“我又做了一次/每十年当中/我要安排此事”。“看，黑暗从爆裂中渗出/我不能容纳这些，我容不了我的生命”。“从灰烬中/我披着红发升起/像呼吸空气般地吞噬男人”，“像猫一样可死九次”。“这女子已臻于完美/她死去的/身体带着成就的微笑”。1963年2月11日，在经历了和英国诗人特德·休斯失败的婚姻之后，普拉斯在伦敦的寓所自杀。

显然，普拉斯是一个疯狂地生，决绝地死，在生死之间文思泉涌的诗人，和《稳定是一种感觉》里面描绘的“我”肯定不是一种人，这就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照。这使我想起了最近影视中流行的“平行宇宙”的概念，说实在我觉得这个概念很扯。人的DNA和原生家庭确定之后，他（她）的一生只会在一条相当窄的光谱中运行。普拉斯基本不可能不成为诗人；她没嫁给休斯，也可能嫁给安迪·沃霍尔，没有在31岁自杀，也有很大概率在41岁自杀。不过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平行宇宙，也许会出现《稳定是一种感觉》这样的情况：普拉斯没有成为诗人，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平常的男人，永远无所事事地“生活在别处”。

这是我想起了最近疑似被封杀的张雪峰。张雪峰以指导考生（其实是考生家长）报专业而发了家。说实在的，我不同意他的多数观点。

首先，大学时候的专业和一生的职业发展的关系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大——张雪峰自己是郑州大学给排水专业毕业，后来的职业却是人生导师。

第二，家里没有门路的人想要给孩子找一个稳定的职业，不如上技校或者拜师学个室内装修之类，没必要非得上大学。

第三，人在出生之后，很多倾向就不能改了，不是社会需要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的。想要学历史的人，非要报一个电子工程，十有八九学不好，也不会有快乐的人生。

如果学了历史，他（她）会有快乐的人生吗？很可能饭碗都没有一个。唉，有的人天生就要过一种不是那么理想的生活。

不知道神灵对他们是投以淘气的冷笑还是慈悲的目光，这些人往往成为了艺术家，诗人，或者成为艺术和诗的表现对象。

而很多人，就像今天这首诗里写的那样，他们压抑着心中的诗，却遇到了把他们写进诗的人——带着淘气的冷笑或者慈悲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