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刺愤然脱掉血肉,准备去哽住世界的咽喉

配图 / Tom Anholt

▎获救

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个瞬间
我们有机会获救
剩下的日子都是昏昏欲睡的麦田
拒绝做善良的粮食
一根刺愤然脱掉血肉
准备去哽住世界的咽喉
你高声诵读可无人倾听
人们躲在芬芳的衣裙里
梦想成为蚯蚓
拱松坚硬的现实
而诗歌仿佛死神
在我们头上高傲地盘旋
他拣选了谁
谁就成了不幸者背井离乡四处漂泊
直到死去的母亲背着蓝布包裹一路号啕赶来
故乡的老屋从此无人居住
悬浮的蛛网上结满了星光与虫鸣

作者 / 周云蓬

 

今天原本打算停更一期。诗虽然早就做了安排,却一直没想好说点什么。上午再读时,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被点亮了,又觉得似乎有点什么可说了。

人虽然活着,多数人“昏昏欲睡”其实是常态,或者如地下的蚯蚓,有着无限的耐心,等待着“坚硬的现实”松动,或者做着“善良的粮食”,等待被收割,被收获。但收获不是获救,惊醒才是。

如果是写诗,你可以把这一瞬间的惊醒看做一种“灵感”的降临,但这不是简单的灵感,也许可以称之为“复杂”的灵感,但更准确的说其实是一种基于复杂生命体验之上的本质性认知。

这惊醒有时仅仅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个小时,也不是一天,重要的是要抓住那个瞬间,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去勇敢做一根刺,是的,是一根刺,一根从血肉中拔出来的刺,道出这个世界的真相,说出人们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又不敢说的话,去哽住这个世界的咽喉,让一些人感到窒息,不想窒息而死的人就会跟着醒来。

“不要担心你的诵读无人倾听”,会有人听到的。不要只做“善良的粮食”,也不要躲在芬芳的衣裙里、各种套子里,以为可以仅凭善良,顺从,就能等来“坚硬的现实”自行松动。

获救的方式有很多种,写诗只是其中一种。那一瞬间的惊醒,可以成就一首诗,但写诗往往也是危险的,因为诗歌有时是死神的同义词。诗神即死神,写诗有如献身。法国评论家乔治·巴塔耶就说:“诗歌的意义近似于献祭的意义”。他说,“诗歌一词符合对损失状态之表达的最不堕落、最非理智化的形式,它可以被视为耗费的同义词”……“因而在某种程度上,(诗歌)表现的功能将承担这一功能的人之生命本身也卷入其中。它使其必然经历最令人失望的行动方式,遭遇苦难和绝望,并追求一些只能带来眩晕或狂怒的模糊影子。”(乔治·巴塔耶《耗费的概念》)

对诗人来说,写出真正的诗篇,写出可以哽住世界咽喉的诗篇,是一种生命的耗损,更是一种精神的获救。它值得被盘旋在头顶之上的死神拣选,值得背井离乡四处漂泊,值得让无人居住的老屋,蛛网结满星光与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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