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旅行者的衣服,试试每个经过的城镇是否合身

配图 / Hans Kemp

无根 

河内和萨帕之间有清水板一样的稻田
没有两栋砖房连成一排。

我是说,没有三栋砖房连成一排的—-
瞧见没有,处于半睡状态可数不清楚,雨水将单子

罩在糖棕及其不受困扰的叶子上。
几小时前,我碰到一辆摩托车将猪捆在后座上,

远远望去,猪只有枣核那么大。
这种孤独无助会是无根的吗,因为脱离了地面?

无所谓。思想的居所在身内也在身外。
思想可以思考自身,将自己思考成形。

我使劲擦擦眼睛,将其磨损也不在乎。
我那惜字如金的嘴巴将其掌握的仅有几个外语单词都消耗了。

此刻,在卧铺车厢里,无处可抵达。
我吗?我只不过穿着旅行者的衣服,试试每个经过的城镇
是否合身。

作者 / [美国]詹妮·谢
翻译 / 武夷山

 

Rootless    

Between Hanoi and Sapa there are clean slabs of rice fields
and no two brick houses in a row.

I mean, no three—
See, counting’s hard in half-sleep, and the rain pulls a sheet

over the sugar palms and their untroubled leaves.
Hours ago, I crossed a motorbike with a hog strapped to its seat,

the size of a date pit from a distance.
Can this solitude be rootless, unhooked from the ground?

No matter. The mind resides both inside and out.
It can think itself and think itself into existence.

I sponge off the eyes, no worse for wear.
My frugal mouth spends the only foreign words it owns.

At present, on this sleeper train, there’s nowhere toarrive.
Me? I’m just here in my traveler’s clothes, trying on each passing town for size.

Jenny Xie

 

河内和萨帕是越南的两座城市,再结合最后一段的“此刻,在卧铺车厢里……”,我们可以推测这首诗大概是在越南旅行时完成的。可是旅行为什么会让作者觉得“无根”呢?是因为旅行中的“孤独无助”,或者是长时间旅行带来的漂泊无依吗?我们不妨将作者的身份(詹妮·谢出生于中国合肥,四岁跟随父母去到美国)代入进来再看一遍,然后找到这一句——“我那惜字如金的嘴巴将其掌握的仅有几个外语单词都消耗了”,这里的外语单词从诗的场景来看应该指越南语,但是,仔细想想作者小时候,是不是也有可能指的是英语呢。作者是华裔,上小学时才开始学习英文,外语的不流利和口音的不纯正,在美国难以避免地会受到歧视,这种歧视让作者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感到困扰——她属于中国还是美国?既不再属于来的国家,也不可能完全融入去的国家,这才是“无根”的缘由。

詹妮·谢是位很年轻的诗人,她的首部诗集《Eye Level》获得了2017年的沃尔特.惠特曼奖。她的诗清新、美丽,但又充满人生的感悟,在她优美的文字后面,往往隐藏着孤独的瘀伤。这首诗正是如此,在“清水板一样的稻田间”,我们读到的却是“无处可抵达”的惆怅。

 

荐诗 / 杜尚别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