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欠他一个拥抱

配图 / 刘舒頔

有人敲门。我从木门的缝隙向外窥探
——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歪着头,张开双臂
他似乎也发现了门缝,从缝隙里
递来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神
一连几个夏天,我都被那样的眼神惊醒

直到我开始怀疑
那会不会是我死去的弟弟
那一年,芒种,四处仍刮着计划生育的风
听母亲说,弟弟跟她躲过很多地方
出来时近八个月。眉眼清晰。还有口气

完成了滴血认亲。那个每年夏天
都来敲门的男孩,就再没有来过。至今
我还欠他一个拥抱。喊他一声“弟弟”
像是母亲终于完成了 那次分娩

2019.11.26

 

作者 / 周焱

 

前不久一次聚会,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那个被执行了四十多年的政策,初代超生者也已经四十多岁,虽然他们一生下来就被罚款,没有户口,没有公民权,但能活下来毕竟还是幸运儿。不得不说,莫言小说《蛙》尽管笔法荒诞,但所写内容并无任何夸张成分。

芒种是个神奇的节气,略微带着一点警示,近乎一种隐喻。据说“芒种”的意思是指在此之前,有芒之谷类作物皆可种植,过了这个日子就都失效了,之后留给生长成熟的时间已然不够,就算长出禾苗,也不会有真正的收获。时近八个月的胎儿,已然是一个生命,然而某种人为的气候不想给他更多的时间。

有些事情不能仅仅轻描淡写的称之为遗憾,那是终生不能释怀的痛苦与罪恶。尽管诗人从这样一个梦中一次次获得某种“补偿”,和自己拥有一模一样眼神的小男孩一次次张开双臂,但真正的创伤并未得到弥补。一个拥抱,一声“弟弟”的呼喊,无法弥补母亲一次永远不能完成的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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