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带在身上的最小的家乡

配图 / Andrew Macara
 

我们要爱家乡

我们要爱家乡
就算若干年后,这里
不再有我们爱的人
我们还可以爱
家乡的街道、食物、语言
就算被拆得面目全非
新建的道路上走着外乡人
我们也要爱家乡
如果没有具体的现实的爱
就爱记忆中的家乡
如果记忆也模糊
家乡的名字也被更改
如果我们实在没什么可爱的
就爱自己
好好爱自己,从头到脚
自己是带在身上的最小的家乡
如果自己也变了
甚至没有了自己
我们就爱这种爱本身
我们爱,我们对家乡的爱
而且,欢迎摧毁
已经被摧毁的,就无法被摧毁

作者 / 吴绍庆

最近重读《文学回忆录》,最感慨的是木心先生对家乡的爱。木心可曾说过“我爱中国”或者“我爱乌镇”?没有,只不过,他给一群流亡艺术家讲文学,讲的最多的还是古中国。

木心带着文学一起流亡,带着那些关乎文学的岁月,当他回忆时,就回到了家乡——

即使实体的家乡被各种运动砸烂,即使家乡被仇恨占领,即使家乡判他十二年的劳改——精神的家乡总是在他心底四季如春。

“自己是带在身上的最小的家乡\如果自己也变了\甚至没有了自己\我们就爱这种爱本身\我们爱,我们对家乡的爱\而且,欢迎摧毁\已经被摧毁的,就无法被摧毁”。

“我们要爱家乡”,单看今天这首诗的题目,似乎是什么号召,读完全诗,才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宣言,是绝境中对自己的鼓舞。

有绝境吗?也许有,也许没有,有人安乐有人忧患,活在同一个家乡,有完全不同的活法——

可以感觉不到摧毁,习惯于娱乐至死,习惯于指鹿为马,把摧毁当做起高楼;也可以认识摧毁,摧毁到不可摧毁,那剩下的就是精神的家乡,是一个人存在的根基,是拯救的力量,如卡夫卡的一句箴言:

“解放自己心中的不可摧毁之物,或说得更正确些:解放自己,或说得更正确些:存在即不可摧毁,或说得更正确些:存在。”

 

荐诗 / 吴可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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