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三四个人之中

屋子里的三四个人之中
有一个总是站在窗边。
被迫去看荆棘丛中的不公，
山上的火。

离去时完整的人
夜晚时分被带回家，像零钱。

屋子里的三四个之中
有一个总是站在窗边。
在他的思想上，头发乌黑。
他身后，词语，徘徊着，没有行李，
心没有供给，预言没有水
巨石摆在那里
站着，密封如信件
没有地址，无人接收。

作者 / [以色列] 耶胡达·阿米亥
翻译 / 冬至

Of Three Or Four In The Room

Out of three or four in the room
One is always standing at the window.
Forced to see the injustice amongst the thorns,
The fires on the hills.

And people who left whole
Are brought home in the evening, like small change.

Out of three or four in the room
One is always standing at the window.
Hair dark above his thoughts.
Behind him, the words, wandering, without luggage,
Hearts without provision, prophecies without water
Big stones put there
Standing, closed like letters
With no addresses; and no one to receive them.

Yehuda Amichai

初读阿米亥的这首诗，我被诗中弥漫的神秘气息所吸引，不由想起表现主义画作或是东欧风格的动画短片。阿米亥擅长将日常场景或细节带入深邃的陌生化，展现出张弛有度的想象力或“随时间而来的智慧。”

一间屋子作为场景而存在，其中的三四个人可能是一个家庭，也可能是一个群族或整个社会的缩影。因为三四个人中有一个总是站在窗边，这个日常举止具有丰富的内涵，在这里带来的是一种局促不安，因为窗外不是明媚的晴空，不是淅沥的秋雨，而是荆棘丛和山火，满目萧条而残酷的景象。而这个人为何是被迫的呢，他明明在屋内？或许在荆棘从中发生的不公，随时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他不得不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去观看。屋里的人需要到外面去寻找食物或维护社会关系，那必须离开的人在出门前还是完整的，在晚上似乎是精疲力尽了只能被带回，像零钱，价值被耗损。

通过前面两个简短的诗节，阿米亥已勾勒出一个残酷世界的模样。在第三段，笔墨又回到那位在窗边的人。他思绪沉重，仿佛他的思想也被黑发笼罩。他想要表达，但是身后空空的词语只能不断徘徊，无法携带任何意义。因为词的出现，这个窗边的人可能是个诗人，但这曾在人类文明中担任预言者的人陷入了无力的境地：心没有供给，预言没有水。这里的一切需要被记录，需要被知晓，以致巨石都象征着信件，但令人绝望的是这信件没有地址，不知该寄往何处，不知该被谁接受。

荐诗 / 冬至 （微信号 dongzhi_xiachao）
2015/01/14

题图 /Tommy Ingbe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