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婉转而悲切地啼鸣，
也许是唱给小鸟或它的伴侣听；
天穹和田野都荡漾着它的歌声，
曲调是那么凄楚动人。
歌声似乎整夜伴随着我，
使我想起自己不幸的命运；
除自己外，我不能向谁倾诉衷情，
因为我不信，死亡会在女神面前降临。

多容易啊，要欺骗一个满怀自信的人！
谁会想到比太阳亮得多的两道美丽的光芒，
结果变为黑黑的一堆泥尘？
现在我知道，我可怕的命运
就是活着含泪去领会这一真情：
尘世既没有欢乐，也没有永恒。

作者 / [意大利] 彼特拉克
翻译 / 钱鸿嘉

Quel Rosignuol Che Sì Soave Piagne

Quel rosignuol che sì soave piagne
Forse suoi figli o sua cara consorte,
Di dolcezza empie il cielo e le campagne
Con tante note sì pietose e scorte;
E tutta notte par che m’accompagne
E mi rammente la mia dura sorte:
Ch’altri che me non ho di cui mi lagne:
Chè ‘n Dee non credev’io regnasse Morte.

O che lieve è ingannar chi s’assecura!
Que’ duo bei lumi, assai più che ‘l Sol chiari
Chi pensò mai veder far terra oscura?
Or [cognosco io]1 che mia fera ventura
Vuol che vivendo e lagrimando impari
Come nulla qua giù diletta e dura.

Francesco Petrarca

曾以为单纯地追求欢乐就对了，但人生的现实是，欢乐和痛苦都是虚假的。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会发现一个无奈的结论：欢乐的感觉是痛苦的缓解，痛苦产生于欢乐的消退；二者相互因果，谁也离不开谁。

对肉体来说，欢乐是种满足感，满足的需要因为匮乏感的产生。身体的匮乏比如饥饿会产生痛苦，痛苦的缓解过程，好比吃饭的过程，我们感受到的是欢乐和快感。

对精神来说，精神满足的方式是新鲜事物的刺激。缺乏新鲜事物的刺激，精神就会陷入无聊和苦闷，就是痛苦的感觉。如果我们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觉得闷，到别人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去旅游，就觉得兴奋快乐。这个快乐产生于苦闷的消除。快乐满足的同时，沮丧如约而至。比如一个盛大晚会的落幕，一次国外旅游回来，我们感受到沮丧和落寂。

聪明的人喜欢简朴的生活，就是因为看到欢乐和痛苦的虚假。对于这样低级的满足方式，从来不提高兴奋的阀门，兴奋的阀门提得太高，简单的欢乐也求不得。

人的身体，在泥土（骨肉）的基础上，以水润泽，以气息分布，消化的能量带来暖热，我们及时吃饭喝水以及睡眠，总之种种苛刻的条件，才暂时成为灵魂的居所。一旦这些条件达不到，灵魂也就不能居住了。当这些条件有所偏离，灵魂就觉得不适了，由是产生痛苦。当这些条件重新满足，于是灵魂产生了虚假的快乐。

人体真是一部精密至微的机器，但是人体是特别不自在的，是受制于造物的。痛苦是基本的（时刻需要维系灵魂居所所满足的条件），欢乐是有条件的。尘世中没有真实的欢乐，当然，也没有真实的痛苦。

荐诗/牛慧祥
2015/01/25

题图 / Aamir Md. Nae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