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而一

1
那天晚上
在不知不觉中她将他咬破
在脖颈上，象月中的红斑
而他也不觉着渡过最新的梦幻
这梦幻关于羞于启齿的黑夜
何事发生在不知不觉中
当次日阳光被折射进来
温暖，象损失了力气的泳者
爬上岸边，礁石黑压压
是梦投下巨大的影子
鸽子在飞，被拐走的、孤单的一个
奋力追上盘旋的一群，即使他们只在原地打转
而他和她在不知不觉中区分
在截然不同的梦幻中
这梦幻造成伤害
一会儿就凝结，却毫不被知晓
是临近？是逃避？

2
一切风景酷似现实。
种种不可名状
在低语、暗黑的湖岸
星星们不辨方向
她们冰凉的脚趾乱踹着
她踩到
你的脸。

3
她们狂热撕咬的半空
象凝固的大气
还不曾被伙伴们触到
他已先行扯下裙扣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和她干了
她迎合的姿态竟是拒绝
背叛就在交合之前
在深远的夜幕上、在星球的腹地
当湖水平静着汹涌
而下。

4
当她说，她已不记得了
她的忧郁？天生如此
何世曾有此种心态、眉眼
象细木林、黑树皮探出狎猥的手臂
湿漉漉，遥远但却呈现在你的眼前
仿佛天边的乌云孤立在游曳的闪电中
她的命运，在淫猥的南方
被前世扭弯，信奉腐叶与自由落体
在大国的边陲、小镇的黄昏
当她去看海、去解放横遭束缚的心灵
望见晴空万里，尤若雷电高悬
当她一并继承下兄弟、私生子、痴愚的惩戒
当她代替飞蝇粘上污泥、飞回人世西街
薄翼透明、遍布裂纹、状若晶体
夕阳弯折、肮脏、象一颗痣
提炼出肤色中的秋光。

作者 / 高晓涛

在这世上，进入或接纳另一个身体是如此严重，以至于变成没有力气将要溺水的泳者，以至于会在瞬间化身吸血鬼，咬破对方的脖颈。要承认真正无节制的滥交者是勇者，因为他不畏闪电，不惧神威，也不怕迷失于「多」而永远丧失了「一」，那将万劫不复。

在日常，在欢爱里，两性间是温存与斗争并存的，只有斗争中另一个世界才会由星球腹地升起，让湖水汹涌，让不辩方向的星星在周遭低语。交合总与背叛并存又有什么稀奇，因为当躯体乃至世界都在迷狂中合一时，梦幻却被截然不同地区分了，像用刀割。同床异梦不仅仅可耻，还是可耻的美丽。

生无可恋，要怎样深入才能抵达你扭曲延展的命运，要怎样长久才能在一生中的某一天消融你永恒的陌生。

对一首被命名为《多而一》的诗歌，我不想逃避到作者的藏传佛教背景中去，那是注定会折断我的场所。在俗世的、汉人的、男无从逃女无处避的此岸，对着肮脏扭曲的夕阳，但愿有人还在皮肤里潜藏温暖的秋光。

荐诗 /  亢霖
2013/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