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雨的外面

这里下着第一场雨。打湿的马
站在树下，在秋天的昏愦中。
当它们假装咀嚼一口干草时，
它们的眼睑低垂。玛丽亚
想用她的梳子去梳理它们湿湿的鬃毛。可
夏天里的那最后一拨人正动身离开。
一只母鸡在附近淫荡地咯咯地叫唤。观望饥饿的麻雀
跃过驳落的葡萄园，那是何其的悲哀呵。
头顶的云朵正改变着形状，飞走
尽管乌鸦像黑色的铁钉，在空中攫住它们。
因而，区区数小时，玛丽亚已骤然衰老。

作者 / [希腊] 扬尼斯•里索斯
翻译 / 韦白

扬尼斯•里索斯并没有他的同乡埃利蒂斯那么被人熟知，但他的诗作极为优秀。他的诗作主要以长篇叙事诗和短诗为主，诗句一般偏长，常以严谨而浓缩的白描手法来反映生活；诗风又显出现代性，常常蕴含象征、暗喻和情景的转换。

这首短诗的前半段白描了一位农妇玛丽亚的日常生活：在一个雨天，树下的马在漫不经心地咀嚼干草。她想用自己的梳子梳理马的鬃毛。这是一个奇怪的举止：女人在梳理自己的头发是顺理成章的，而用她的梳子去梳理马。或许玛丽亚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这一个字的转折极为精妙，像一个精妙的镜头切换，转到了一群夏天里要离开的最后一拨人。似乎我们能够隐隐地感受到，什么正在发生。玛丽亚的丈夫在哪里？他是最后一拨人中的一位吗？或许他早已离开这里，而至今未归？是什么致使他离开玛丽亚呢？是为了生计，还是战争？

里索斯又将画面转到了具体的情景中：被人蓄养的母鸡看着在野外饥饿的麻雀越过葡萄园。这种对比令人悲哀。下面又是一个蒙太奇。天上的云朵，似乎在呼应着人类所无法控制的宿命，不断变幻，不断离去。乌鸦像黑色的铁钉也无法攫住它们。就像人只能无奈地承受着命运。

“因而”，这是多么顺畅。在夏天的告别中，心事重重、陷入悲伤而用自己的梳子梳理马的鬃毛的玛丽亚已经在数个小时内骤然苍老了。

这首极具画面感和镜头感的短诗，让人想到希腊导演安哲罗普洛斯。他们都对希腊人的内心世界如此独具慧眼，对人类命运进行着不竭的思考。正是因为这种沉静而诚恳的态度令人记忆深刻。

荐诗 / 冬至
2014/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