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小诗

鸟儿出山去的时候，
我以一片花瓣放在它嘴里，
告诉那住在谷口的女郎，
说山里的花已开了。

作者 / 冯雪峰
选自 / 《冯雪峰选集：创作编》，人民文学出版社

山の鳥が行く、
私は花びらの口の中に入れ、
谷口は山の花が開いていると言う、
に住んで女の子を語った。

翻译 / 谷歌翻译

Bird of the mountain goes,
I put into the mouth of a petal,
told the girl to live to,
say flower of the mountain is open Taniguchi.

翻译 / 谷歌翻译

Pájaro de la montaña se va,
que he puesto en la boca de un pétalo,
le dijo a la niña a vivir para,
por ejemplo la flor de la montaña está abierta Taniguchi.

翻译 / 谷歌翻译

Berg Vogel geht,
habe ich in den Mund eines Blütenblattes setzen,
sagte er dem Mädchen zu leben,
z. B. Bergblume ist offen Taniguchi.

翻译 / 谷歌翻译

Гора Фогель идет,
я положил в рот лепестка,
он сказал девушке, чтобы жить,
как горный цветок открыт Танигучи.

翻译 / 谷歌翻译

Mont Vogel est,
j’ai mis dans ma bouche volet,
il a dit à la jeune fille de vivre
comme une fleur de montagne ouvert Taniguchi.

翻译 / 谷歌翻译

沃格尔山，
我把我的嘴瓣，
他对生活的女孩
如山的花打开谷口。

翻译 / 谷歌翻译

这首小诗的机巧，借助了一点儿地理学常识：“山里”和“谷口”的物候差。正因为“山里”的花先于“谷口”已开了，他搭讪她才有了一个超越距离的理由。“鸟”和“花”（“花瓣”）分别扮演这场私书附递的信使与信物，并参与支配全诗的两种情调：灵动与缠绵。末句一个“已”字，既洋溢着审美资源先抢得的沾沾自喜，又潜藏了花约易谢需亟赴的迫不及待。

据说日本人遵循物候差原理，专门绘制了记录樱花自南向北开放日期的花汛图。诗人掌握了花讯，便赶在爱情过期前，寄出智性的主动。

荐诗 / 曲木南

豆瓣上的远子这两天写了一篇《如何写一首让人看不懂的诗》的帖子。他的方法是，用在线翻译，把“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这样的儿歌，经过几次不同语种的转换，最后修改得到一首“诗”，比如儿歌就变成了如下：

我一分钱买来的马
警察叔叔的手在手里
我的叔叔，我的头在省钱
我的声音说：叔叔好

参考他的方法，我用谷歌翻译，把冯雪峰的这一首小诗经过 日语 → 英语 → 西班牙语 → 德语 → 俄语 → 法语 → 汉语 的路线，重新得到了一个文本，如下：

沃格尔山，
我把我的嘴瓣，
他对生活的女孩
如山的花打开谷口。

我们看到，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诗，女孩还在，鸟和花瓣都不见了，就和远子改的儿歌一样，只剩下了怪趣，它不再有打动人的力量。这当然是远子的一个游戏，真正的诗不是这样写出来的。但我们可以看到，“诗是翻译中失去的东西”，这句话再次显灵。不能只是停留在这里，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另外一个朋友鲁东东——一位严肃的计算机科学家，一直在认真研究作诗机（读睡曾经推送过他的一首小萌诗《给ST》，输入“130508”可以收看。）自从有计算机以来，爱好文艺的IT男就没有停止过这个尝试。有不少计算机科学家认为这走偏了道，诗人们更加是嗤之以鼻，但我一直认为作诗机是人类最伟大的尝试之一，其意义不下于巴别塔。诗歌才是最终的标尺，衡量人工智能是否足以加冕“人”的王冠，而不是图灵测试。尽管微软开发出了实时翻译机，但只有人真的用计算机程序写出了一首可靠的诗，人工智能才算是真的成立了。

《圣经》说上帝参照自己的形象造人，我以为在这个“形象”里，上帝赋予人最重要的，乃是创造性，这也是人比起其他造物更接近神的一项决定性品质，是神赋予人的“神性”。谷歌翻译以计算机比对海量数据，来实现意义的匹配，但是诗是人类最具创造性的工作之一，仅凭符号，便完成世界的建构，在这项工作里，以复制见长的计算机便失效了。计算机——起码目前的计算机，无法给出真正创新的世界，连理解一首诗，也无法做到。

可若有一天，我们创造出了具有原创力的机器，它写出了真正的诗句，那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留给科幻作家吧，让我们回到这首小诗，亲手把花瓣放在小鸟的嘴里，让它把那还不属于我们的神通，递到我们喜欢的人手上。山花可望，卿胡不归？花信已知，卿何算计？

荐诗 / 范致行
2014/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