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还下在你那里的这些雨
今天就来到了这个城市
像是紧走慢走赶了一夜
一大早就敲开了我的房门
在看见它们的那一瞬
我有些吃惊
提速以后的火车也没有这么快啊
两个翅膀的飞机也没有这么快啊
它们是坐着什么来的呢
它们一下子，就从高山、河流
几千里之外的地方跨了过来
一下子就来到了我的眼前
它们过来，摸摸我的脸、我的耳朵
我的裙子、我裸露在空气里凉凉的
小腿和手臂
它们说着它们的情话
不停地告诉我，它们
都是一路从你那里下过来的

作者 / 李小洛
选自 / 《偏爱》，南方出版社，2009年9月

对于常年生活在北方内陆的人而言，台风过境无疑是一种新鲜的体验。连续两年，我恳请身在南方的朋友用微信为自己直播台风登陆。——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无聊，甚至变态，毕竟这位朋友也只是简单地将当时的狂风暴雨声录给我听而已。

那些从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空洞、单调而遥远，中间夹杂着朋友因被风裹挟时努力开口说话而略显滑稽的声音，她在反复向我确认：“听到了吗？”

不知为什么，我喜欢极了那样的时刻。从她周遭传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似乎并不比我在这个城市的雨夜里听到的更美妙，却意外地带来一种满足感。一种叫做“被分享”的惊喜，像雨水一样慢慢漫过脚踝、漫过小腿、漫过手臂……终于聚成一条活泼的河流，让人按捺不住畅游其间、雀跃欢呼的心情。

类似的惊喜从《从你那里过来的这些雨》这首诗中满溢出来。它自然而朴素，家常而热闹，有些絮叨，甚至有点儿语无伦次。女诗人翻来覆去地确认着雨的到来，对门外的一切充满了惊奇和欢喜。那是一种因物理距离的限制、无法即时分享的缺憾而产生的意外诗意，它让人某种程度上忽略了所谓“语言的冗余”，而愿意去体谅诗人情理之中的喋喋不休。

我在这个城市，等待那场昨晚下在你那里的雨。不管“你”是一位普通朋友还是我挚爱的人，至少这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荐诗 / 楚歌
2014/09/19

题图 / Henri Rousse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