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是真正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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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先生

他来了,坐在我们中间,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他一说起云彩
就有永恒把我们充满。
交谈时他的言语庄严
一说话就从头上
脱落枯干的叶子
在风里飘去飘来。
我们拿他冰冷的胡须玩耍。
他给我们留下果子。他起身
不像是上了年纪
脚步迟缓而稳健。
他和我们告别。再见!我们
有想哭的感觉。

作者 / [西班牙] 何塞•耶罗
翻译 / 范晔

CABALLERO DE OTOÑO

Viene, se sienta entre nosotros,
y nadie sabe quién será,
ni por qué cuando dice nubes
nos llenamos de eternidad.
Nos habla con palabras graves
y se desprenden al hablar
de su cabeza secas hojas
que en el viento vienen y van.
Jugamos con su barba fría.
Nos deja frutos. Torna a andar
con pasos lentos y seguros
como si no tuviera edad.
Él se despide. ¡Adiós! Nosotros
sentimos ganas de llorar.

JOSÉ HIERRO

 

或许孩子和野兽一样,对时令的感受非常直接,无须命名或指认(“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秋天就跟老朋友一般从容地来到他们中间。他们正围成一个圈子吧,在玩丢手绢,还是赶雨游戏,嘴里唱着“Rain, rain, go to Spain./ Don’t come back again”(英国童谣,意为:雨呀,雨呀,快去西班牙。/ 你就别再回来啦)?全世界的雨早在孩子们的吆喝声中逃去了西班牙,还能怎样?所幸秋天带来的第一件礼物是明净、悠远的云。可为什么它看起来就像永恒?孩子们有十万个为什么,至于能得到多少个答案,一点儿都不妨碍他们风一样长大、云一样消散。好像他们并不特别在意,“他是谁”,“为什么”……顷刻就忘。忘记才是永恒。

“言语庄严”的秋先生不知说了些什么,或许在讲述古老的传说,比如太阳这个红衣金发少女总被狼斯柯尔吞进吐出,昼与夜因此交替不已;比如猫是雨神,狗是风神,它俩一道来可就呼啦啦,哗啦啦……孩子们也不太在意什么故事吧,只有我一个人,寂寞地坐在早来的秋天里涂涂写写。好笑的是,那么正儿八经的一位绅士(我总觉得他该打扮得很考究,里里外外穿了好多层衣裳,紧里面是透明的冰衣裳,外面是银白的雪衣裳,再外面又是冰衣裳……),居然戴着假发套,风一吹,头上的叶子就散落一地。在保罗•策兰那儿,毛茸茸的秋天就像一支懵懂又残忍的鸟喙(“秋天从我手里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花冠》);在何塞•耶罗这里,秋天是关于凋敝的轻喜剧,而不是悲剧——孩子们还不知道哪天自己也将如落叶飘零。好吧,这也是游戏,游戏总让我们发笑,而不哀哭。

所以,孩子们尽情地玩耍亮晶晶的冰凌——秋先生的胡子和脱发一样好玩。即便他是“冰冷”的,也不像芬兰的冬神格罗克那样肃穆,不经邀请就推开门,一声不响地坐下来,身下是一滩越来越大的水(她阔大的裙子应该也是用冰雹和霜雪做成的);更不像死亡这“穿着鲜亮睡袍的家伙”(W.C.菲尔兹)那样冷酷,拖着凿凿的步子,行走于所有人们不敢忆及的角落。他是那样可亲,告别时还留下孩子们最为欢喜的果子——你眼睛所见的丰裕出自这开阔的赠予者。但孩子们仍浑然无知于这朴实又深邃的奥秘,甚至没想问一问,为什么他“不像是上了年纪,脚步迟缓而稳健”。在时光那热闹的舞台上,秋先生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永不止息,总不阙寂,孩子们自己呢,反而是被随意撤下的道具。幸好也不知,不问,这一点儿都不妨碍他们玩耍、欢笑、再见的时候“有想哭的感觉”……这一切都特别剔透,就像秋日的云空。

也有的时候我想,或许孩子们才是真正永恒的吧,秋天都只是他们的玩伴。谁又曾对此厌倦?

荐诗 / 匙河
2014/10/14

 

题图 / Patrícia Al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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