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棱形的,每一面
生着不同的病
我的心脏长得像松、竹、梅。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遁世
是庸俗的
谈兴衰之道,也是庸俗的
我有时竟忘记了枯荣。
我在六棱形的耳中、鼻中、眼中
塞满了盐和黄土
坐在镜子背后,你们再也看不到我了
作者 / 陈先发
诗人陈先发曾自述:“我的灵魂内部交织着三条时间,即古埃及的时间、古中国的时间(农业社会的泥土与缓慢)和现时的商业时间,最后一种是生活逼着注入我的体内。这是我对诗歌最近的觉悟,理解我的诗也须从‘时间’这个角度入手。”
从“时间”的角度看陈先发的诗,会发现他的诗在恢复古典、传统时又充满当代性。什么是当代?“当代,是迎面射来的一束来自它时代的黑暗”。阿甘本所谓的“一束黑暗”,揭露的是被遮蔽的氛围,透露的是一种“心灵状态”——对自身时代的凝视让诗人能越过时代的黑暗,进入一种“共时性的现实”。
这种“共时性”和诗中的“共生性”有些类似,“我是六棱形的,每一面生着不同的病”,每一面可以看成是“我”的“心灵状态”或“文化心理”,有“儒侠并举”,有“佛家轮回”,也有对现今时代的观照与审视,还有对西方文化资源的影响,所有的这些,交织在一起,像晶体的每一面,相互依赖,共同构成“六棱形的我”,复杂,多面,抗拒单向与纯粹,多重文化、人格、性格交织重叠在“我”身上,所以,“遁世是庸俗的,谈兴衰之道也是庸俗的”,执着于哪一面(出世或入世)都是对自身的主动分裂,倾向于任何一种思想、行为都是对“我”的否定。诗人不屑于成为一个“单向度的人”,也无视时间的流逝(我有时忘记了枯荣)。
佛教《心经》有这么一句:“无眼耳鼻舌身意,无声色香味触法”,六根清净,应物无心,方能达到“澄明”之境。镜子,映照万物但不能照见自身,“坐在镜子背后”,就是隐入现实的背后,进入永恒的时间之中。
荐诗 / 李小建
2016/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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