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抒情。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作者 / 海子

我有张班次Z324的车票，10:57可以到德令哈。

为了让生活看起来不那么枯燥，我试过好多办法。买印着鲸鱼的床单，做不同形状的煎蛋，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晒太阳。可惜床单尺寸买错了，煎蛋不小心就会糊掉，在人行道骑车总被警察叔叔拦住。

去吃饭，突然听到今天便利店竟然在放《边ka边想》，上次听好像是几年前了。

“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昨天已过今天就在身旁／在踯躅不前中我猛然发现／二十一岁就在前方”

还没来得及思考人生就已经超过二十一岁了。长大了是不是该活得自律点呢，像杀手里昂那样每天固定时间起床，做仰卧起坐，然后去买牛奶，精心照料一盆草，最后还要拒绝玛蒂达。

当了几天115的助理。凌晨四点我们还跪在地板上做道具，我问他你就这么有耐心啊？

“你真是金牛座？我帮你测测上升星座吧。”115没回我的问题。

什么玩意啊？

这个地方的人看起来都日理万机，有的是真牛逼，有的是在努力显得牛逼。16号地铁通了，迪士尼也开了，楼高得能穿透云层。在我看来115是属于这个城市的，他每天都把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抽固定牌子的烟，身上很香，忙碌在自己的工作室，还是个素食主义者。他的同龄人大多已经向大肚子秃头发展，或者在婚姻孩子之间脱不开身，但115不一样，起码看着不一样。

我站起来准备去喝水，突然发现他头顶有很多白发，觉得有点失望，原来人类再怎么掩饰也挡不住自然生理的变化。

是不是换个地方会好点啊？又一个把蛋煎成黑色的早上，我决定买几张火车票。

去兰州的小放映室里和店员看了整下午的电影， 在德令哈的清晨跟藏族小哥喝了青稞酸奶，去冈仁波齐看野驴晒太阳，在费瓦湖边跟小朋友玩沙子。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真的逃离了之前的生活。

天开始变热，最讨厌的夏天终于来了，高考要在夏天，毕业要在夏天，生日要在夏天，每个离别都在夏天。几天前还一起去游泳的小伙伴，几天后就听说她煤气中毒死掉了，那时候刚刚十岁的我实在想不通，她长得那么好看，我还没来得及抄她的暑假作业，为什么她就突然离开了？而且她没做过什么坏事，还经常得三好学生，为什么那些做了坏事的人都还能好好地活在世界上继续做坏事，而她却要永远离开我了。

都怪夏天。

还是冷点的地方比较好吧，每个人都穿得像熊一样厚。在大雪封山的地方碰到过一个抱着小黑狗的男孩，他说姐姐，外面好玩吗？我跟他说等你长大点就可以出去看看啦！

“哦，我爸爸说等我长大了要留在这帮他放牛。”

虽然我平时没什么爱心，但还是把仅带的一本小说和荔枝味汽水给他了。以前总会以拯救世界为己任，后来才开始关心油瓶倒了没，是不是其实人类根本就不会长大，现在存在的只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在某个看不见的时空，我们会很自由，能做任何想做的事，不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死掉一点。

刚才想让声优楚雨庭也来读这首诗，很遗憾今晚他停电，但他讲了个关于海子的故事：“有天海子想喝酒，他跟卖酒的说我没有钱但我有诗，我可以给你们读诗然后你们不收我酒钱行吗，但当时的老板说我可以不要你酒钱，但你也别念诗。真他妈操蛋是吧。”

是啊。

晚上总是寂静得像灾难，我不关心人类，人类也不关心我。

荐诗 / 大杀鱼
2017/05/26

题图 / Ana Ya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