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今天我走了一段长长的旅途：
独自来到一座陌生的桥上，
想起了朋友们，老朋友们，
我歇息着，没有微笑或悲叹，
就像他们想起我，没有微笑或悲叹。
一切都在身后，无论仁慈
还是冷酷，今夜
只有一个梦。河水
温柔地奔流，却淹没了过去，
这黑得发亮的河水已淹没了未来和过去。
在这两次生命之间的短暂的时刻，
没有一个旅人曾歇息得
如此幸福，那时夜晚最初的光
和阴影藏起了从未有过的事物，
比已有的或将有的事物更美好、更可爱、更珍贵。

作者 / [英国] 爱德华·托马斯
翻译 / 唐不遇

The Bridge

I have come a long way to-day:
On a strange bridge alone,
Remembering friends, old friends,
I rest, without smile or moan,
As they remember me without smile or moan.
All are behind, the kind
And the unkind too, no more
To-night than a dream. The stream
Runs softly yet drowns the Past,
The dark-lit stream has drowned the Future and the Past.
No traveller has rest more blest
Than this moment brief between
Two lives, when the Night’s first lights
And shades hide what has never been,
Things goodlier, lovelier, dearer, than will be or have been.

Edward Thomas

人生随处可以遇到陌生的桥，只要我们停下来，想休息一下，就有一座陌生的桥。在桥上望着流水，足可以让人怀疑人生。

站在桥上，脚下是不息永逝的流水。如果说我们就是流水，那桥此刻存在还是不存在？如果说我们是桥，又与流水的消逝不相符合。

河水淹没了过去和未来，这就是现在的真相：现在是永不停息，永不停息地否定过去和未来，以此证明现在的不在。

为什么我的朋友越来越少？人生只是一个梦，一个消逝而不留痕迹的梦，无需微笑或悲叹，因为一切都成为身后的记忆。无论仁慈还是冷酷，一切都已经收获，一切都已经消逝。

想到这一点，就可以休息了。流水不留痕迹，我们本来可以跟流水一样，不留尘劳。

荐诗 / 牛慧祥（微信号:niuhuixiang2013）

2018/01/28

题图 / Nadav Kander,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