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在说话

“风正在说话。”如果风真的说话
我们能忍受它那
如此空洞、强硬，如此捉摸不定的词吗？
其中
它们有
盐，恐惧，
疯狂；一个拖长的 、无言的黑色
巨浪舔净那房屋、树林、废物的
岸。它冲洗
你的眼睛。如果我有过某种
感情，或思想。如果
我曾是什么。曾有一个我。
过去了。
这里一无所有。只有一股气流。
微风前后移动，很快减弱。

作者 / [芬兰] 拉西.纳米
翻译 / 北岛
选自 / 《北欧现代诗选》，重庆大学出版社

风、雪、大森林、寂静、寒冷，星辰……这些大概都是北欧诗人所特别热衷抒写的意象。在我们的阅读想象中，似乎只有北欧的天空和大地才能承载它们的纯粹与洁净，而也只有北欧诗人才能在这长久的观察、谛听与思索中，更容易通过这些载体接近上帝，接近人的自身。

这一首《风正在说话》首先打动我的是这一句：“如果风真的说话，我们能忍受它那如此空洞、强硬、如此捉摸不定的词吗？”然后是最后两句：“这里一无所有。只有一股气流。/微风前后移动，很快减弱。”

如果我们能够在狂风呼啸的天气里逆风行走或于室内独坐，大概最能体会，谁能听懂风的语言，谁又能够忍受？特别是当你被它启示——人的存在、感情、思想，这一切都是风一样的突然而至，然后又风一样的突然消失，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时候。转瞬之间，什么都过去了，没有了，只不过是一股气流，前后移动。宇宙也不过是一次偶然的爆炸，人的感情和思想也不过是那么一种突然的喷涌，当热情褪去，身体匮乏，可能连那一股气息和余温都不可能残留。如此你还能忍受风的话语吗？它的空洞、强硬和捉摸不定，难道不都是因为我们的不能理解吗？

荐诗 / 流马
2014/12/13

题图 / Ludwig Kirch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