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祈祷词

世界上有无数的祷词，都不如
我四岁女儿的祷词，
那么无私，善良，
她跪下，对那在烟雾缭绕中
微闭着双眼的观世音说：
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作者 / 唐不遇

我并不想把祈祷一词和某一种宗教，某一种信仰联系起来，或许是因为祈祷这个动作本身的虔诚与我们心中固有的敬畏一样，并不需要以信仰之名框定。祈祷更像是一种诉说，穿透语言的缝隙，留下的是关于爱和梦的期冀与愿景。世界上确有无数的祷词，无论什么宗教，似乎都有一套规范的祈祷的话语；即便没有信仰，也不免有时祈求些什么，或为生计，祈丰年，求雨顺；或为福祉，求子嗣，盼姻缘。在诗人唐不遇的眼中，最无私善良的莫过于他的小女儿的“第一祈祷词”了。当你像忍受寒冷般忍受“一个人坐着”的状态，孤独开始呼朋引伴。它调动一切感官与想象，召唤微弱到几不可辨的风声与落雪声，召唤也许并不存在的枯枝与尘埃，直至召唤出你以为消失已久的记忆，以梦境般存在的往事取暖。

唐不遇曾描述年初与家人烧香拜菩萨时女儿的祷词给予他的启发，他说：“当我年方四岁的女儿跪下时，她说了一句让我极为震惊的祷词：‘菩萨，祝你身体健康。’第一次，这么纯净无私的祷词，进入我烟雾缭绕的耳朵。我把它写进诗中，并借用一个朋友的赞誉，把它命名为‘第一祈祷词’。”这首直书其事的朴素的小诗感动了许多人，正如诗人所说，“诗在现代更像是祈祷词”，我们心怀虔诚，穷尽一生试图去写一首真正的诗，或许仍难超越这个四岁的小姑娘，因她从心里流出的不加雕琢的言语本身所包含的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心灵的分量。

施肩吾有一首《幼女词》：“幼女才六岁，未知巧与拙。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小时候在一本插图注音版的唐诗书中选背过这一首，对小女孩儿乞巧节学人拜月的插图印象颇深。

读到唐不遇的这首小诗时，不禁又想到了这个画面。这两首诗同样写的是天真而又充满童趣的小姑娘，同样“未知巧与拙”，只是学着大人的模样在祈祷。她们不懂为什么要拜月拜菩萨，也不懂未来人生的起落不定需要向未知的世界诉说，她们不知道祈祷是为了向神灵默告自己的愿望，也不尽然了解祈祷的含义，但她们的行为却让人觉得那样的美好与可爱。就像那个跪在菩萨像前的小姑娘，她的祷词看似朴素，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爱与善，一种真正根植于人类美好的天性。在所拥有的词汇不足以描述爱的年纪，却说出了一句真正蕴藏着爱的诗。

荐诗 / 屋檐
2014/12/14

题图 / 辉夜姬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