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Laura Makabresku

既然我的唇

既然我的唇触到了你满满的杯，
既然我苍白的额放在你双手里，
既然我已吸到过你灵魂的呼吸
——那深藏在阴影里的隐秘香气;

既然我已有机会听你轻轻说出那些话
——那是神秘的心的吐露，
既然当我们嘴对着嘴，眼对着眼，
我已经见过你笑，见过你哭;

既然我见你永远蒙雾的星星
在我迷狂的头上洒下了一线光辉，
既然我看见，从你时光的玫瑰
撕下了一瓣，落进我生命的流水，

——我现在已能向飞逝的岁月宣布：
逝去吧!我已没有什么可以老去!
带着你那些凋谢的花儿离去;
我心中有一朵花，谁也不能摘取!

你翅膀的扑击打不翻我的壶，
此壶我已灌满，永远够我解渴。
你所有的灰盖不住我灵魂的火，
我心中的爱比你能湮灭的更多!

作者 / [法国]维克多·雨果
翻译 / 飞白

Puisque j’ai mis ma lèvre

Puisque j’ai mis ma lèvre à ta coupe encor pleine ;
Puisque j’ai dans tes mains posé mon front pâli ;
Puisque j’ai respiré parfois la douce haleine
De ton âme, parfum dans l’ombre enseveli ;

Puisqu’il me fut donné de t’entendre me dire
Les mots où se répand le cœur mystérieux ;
Puisque j’ai vu pleurer, puisque j’ai vu sourire
Ta bouche sur ma bouche et tes yeux sur mes yeux ;

Puisque j’ai vu briller sur ma tête ravie
Un rayon de ton astre, hélas ! voilé toujours ;
Puisque j’ai vu tomber dans l’onde de ma vie
Une feuille de rose arrachée à tes jours ;

Je puis maintenant dire aux rapides années :
— Passez ! Passez toujours ! je n’ai plus à vieillir ;
Allez-vous-en avec vos fleurs toutes fanées ;
J’ai dans l’âme une fleur que nul ne peut cueillir !

Votre aile en le heurtant ne fera rien répandre
Du vase où je m’abreuve et que j’ai bien rempli.
Mon âme a plus de feu que vous n’avez de cendre !
Mon cœur a plus d’amour que vous n’avez d’oubli !

Victor Hugo

一生多情的雨果，情人无数，而能够维持长久情侣关系达50年之久的，只有朱丽叶·德鲁埃。这首诗，是雨果写过朱丽叶众多情诗中的一首。从这首诗的内容来看，至少是两人感情维系多年之后的作品，字里行间充盈着任时光飞逝而感情不渝的感慨。

这是一篇以永不熄灭的爱向岁月宣战的诗篇，诗人一方面承认“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老去”，另一方又说“你所有的灰盖不住我灵魂的火，我心中的爱比你能湮灭的更多!”这里的你，指的就是那无情的岁月。

“你时光的玫瑰/撕下了一瓣，落进我生命的流水。”一个“撕”字惊心动魄，似乎呼应着朱丽叶对雨果这不求回报的长情陪伴所经受的痛苦与磨折。而我们也只有真正了解两人的故事，才能真正懂得这些华丽句子背后的复杂情愫。

1833年，因为参演雨果戏剧《吕克莱斯·波吉亚》两人相识。这时30岁的雨果已经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作家，而26岁的朱丽叶·德鲁埃只是一个前史复杂、故事颇多的剧场演员。对于同样情史混乱的雨果来说，这或许只是众多露水姻缘中的一次，但后来的故事却并未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朱丽叶·德鲁埃

朱丽叶为什么能够使一场短暂的艳遇变成长达50年的传奇情史？只能说，在雨果那里，朱丽叶身上一定有什么是别人无法取代。朱丽叶容貌出众，但与雨果的妻子阿黛尔和其他情人都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更懂得欣赏雨果的诗歌和小说，也更懂得给雨果带来足够的情感慰藉和无穷的创作灵感。

除此之外，面对其他情人的挑战，她也有着别人所难以理解的忍耐和忠诚。雨果另一个关系长达七年之久的情妇莱奥尼曾因为嫉妒朱丽叶，将雨果写给她的一堆情书寄给她，想借此羞辱，但朱丽叶并未因此放弃对雨果的感情。

而当雨果因反对拿破仑三世而被追捕时，是朱丽叶挺身而出，伴随左右。雨果说：“我之所以没有被逮捕，没有被枪杀，能活到今天，全靠朱丽叶。是她冒着失去个人自由乃至生命的危险，为我排除一个个陷阱，丝毫不松懈地保护我，为我不断寻找安全的避难所。”

雨果在根西岛高城居

雨果的流放之地根西岛，位于英吉利海峡靠近法国海岸线的地方，它在当时既不属于英国也不属于法国。雨果流放期间得以在此安家，打造了两处居所，其中一个就是他和朱丽叶的爱巢“高城仙境”。

因为对中国文化的痴迷，雨果特地为“高城仙境”创作了一组“中国题材画”。就在这充满东方情调的爱巢中，朱丽为雨果誊抄其长篇巨著《悲惨世界》字迹潦草的原稿，并常常向雨果直言对作品第一时间的看法和感受。雨果的其他经典作品如《九三年》等，也无不经过了朱丽叶的亲笔誊抄。

朱丽叶·德鲁埃晚年画像

1883年5月11日朱丽叶去世。雨果从他们相爱的那一天起，年年在同一个日子写下一段文字纪念，表白自己的心迹，但他并没有将这些文字寄给朱丽叶，而是放在自己的枕下度过一个个夜晚。而朱丽叶50年来几乎没有一天不给雨果写情书，至今约有18000封信保存在法国国家图书馆。

朱丽叶的墓碑上有这样一首雨果的诗：“当我变成的一堆死灰已完全冰凉/当我对阳光闭上自己疲惫的眼睛/你说，心中对我的思念是否不变样：/世界得到他的思想。/我呢，得到他的爱情！”

荐诗 / 流马​
2019 / 09 / 18

第238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