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泥土柔软的时候
把它做成合用的器皿
我见过许多人的心
他们是多么坚硬啊
他们不知道自己
什么都做不成了
2006
作者 / 宋晓贤
选自 / 《月光症》,磨铁读诗会
心变硬了,就是心死了,放弃希望,不再承认任何可能。要么对身体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眼界变得狭窄,紧紧盯着一些蝇头小利,自私偏狭,势利庸俗。这其实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心死了,连起码的做人良知也失去了,那就很可怕了。
那就变成了行尸走肉,要么变成别人刀下的韭菜,要么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成为别人的韭菜最可怜,而成为别人的工具,那就是可恨。那时的你就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你硬化的心就变成“他者”的意志的跑马场,你就成为别人的传声筒和手里的枪,而这就会演变成一种“平庸的恶”。历史上的很多悲剧,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被更大的恶所挟持,所利用,所摧毁。他们不仅自己什么都做不成,还会让别人什么都做不成。
心变硬之后,还有一种表现,是感受力的丧失。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别人的善良和爱意,感受不到万事万物的美,甚至哪怕是一首诗的美。没有感受力,也就谈不上审美。而席勒在《美育书简》中说:“从感觉的被动状态到思想和意志的主动状态这一转变过程,只有通过审美自由这个中间状态才能实现。”又说:“要把感性的人变成理性的人,唯一的路径是使他们先成为审美的人”。在席勒看来,审美是通向自由和理性的必由之路。
愿意读诗,且能够理解一首诗的人,一定是具有审美力的人,而具有审美力的人,必然是心地柔软的人。
“趁泥土柔软的时候,做成合用的器皿。”这句话是没有错的,只是非要做成一样器皿,还一定要合用,则大可不必。其实泥土只要保持柔软就好,只要柔软,就有无限可能,可以做成器皿,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孔子说“君子不器”,大概也是要“君子”保持这种柔软,而不落于器型之下。
约老友金马洛读这首诗,老金看到这首诗的年份,颇为感慨,说:“06年的时候,我们还年轻,把自我塑造当成大事。时过境迁,这年岁读来,像是某种对古典时代的回望。”我理解他所说的“古典时代”的含义,但自我塑造其实是一辈子的事业,和年岁无关。
假如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像泥土一样,始终保持柔软,保持开放,哪怕什么都做不成,也不要紧。因为只要保持柔软,保持开放,那就有无限可能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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