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这里来,假如你还存在着,
全裸着,披散了你的发丝:
我将对你说那只有我们两人懂得的话。
我将对你说为什么蔷薇有金色的花瓣,
为什么你有温柔而馥郁的梦,
为什么锦葵会从我们的窗间探首进来。
人们不知道的一切我们都会深深了解,
除了我的手的颤动和你的心的奔跳;
不要怕我发着异样的光的眼睛,
向我来:你将在我的臂间找到舒适的卧榻。
可是,啊,你是不存在着了,
虽则你的记忆还使我温柔地颤动,
而我是徒然地等着你,每一个傍晚,
在橙花下,沉思地,抽着烟。
作者 / 戴望舒
像任何包含“你”和“我”的述说,这首诗带来了迷惑。不同的,是它的迷惑犹如魔爪,抓住并不敏感的心:在最后一节,“你是不存在着了”,那么,你曾经存在过吗?
太希望你是存在着的,或者最起码曾经存在过。你就是那个人,那个唯一,能和我互相听懂的人,我们拥有只有我们懂得的话,事关这个世界又无关这个世界。我们深深了解人们所不知道的一切。对于我们,撒哈拉沙漠还是里约热内卢圣像,世界杯冠军归属还是电视台主持人的下落,都不及探入你梦中的一枝蔷薇。
但我们两人的这种小小乌托邦,真地存在过吗?你真地存在过吗?对于写诗的戴望舒,荐诗的笨蛋,终此一生,也许你只是个泡影,是无法抵达的彼岸。在某些时刻好像终于找到了你,好像那个人真的是你,但究竟真的是你吗?另一些时刻,可能你就在身边,就在对面却擦肩而过,可能在一起终老却认不出来。愿到最终时刻能幸运地得知:原来,这个人就是你呀。
你是如此难以寻觅,如此难以确定的存在,遑论叫你到我这里来。难怪我的眼睛总会有异样的光,那不是因为看手机看多了,而是对这世界、对你的迷惑。无论二十年代的戴望舒,还是一O年代的微信公号,姿态终会归一,就是沉思、抽烟。
荐诗 / 亢霖
2014/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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