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那里就是我们的城门

Fortified City, Horia Damian, 1986

最初的城

王让四个背犁的农人
朝着四个方向
把垄沟打开
他说,你们累了的时候
就停下犁
东,南,西,北
那里就是我们的城门

作者 / 韦锦
 

2010年9月在北京的一夜,听到这首诗。那时我微醺,仿佛身边这座城也四散着,恍然间让人握不住它的东南西北。

第二天在回杭州的路上,一股寒流从胸口往下蹿,像是卷走沉积已久的泥沙,却使河床显得更空。我忍耐着,一寸一寸地量着它的路,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像这么多年积攒的空,大得就像这座城。天很快黑下来,在晃晃荡荡的火车上难以入睡,恍惚间却以为是躺在木马的肚子里,安详地攻破那惊扰的城。可我自己,不就是一座四散的逃城,城门上抛着纷乱的玫瑰?我要这么多的玫瑰做什么?我多么惧怕神所默许的那种荒芜。我不能,终生在绕着逃城的静水边打转。

圣经里,在利未人的四十八座城中,有六座城被分别出来,设为“逃城”:基低斯是“圣洁”;示剑是“肩膀”;基列亚巴是“结合”;比悉是“坚固的所在”;拉末是“高处”;哥兰是“启示”或“流浪”。三座在河西,三座在河东。而我分辨不清方向,就像在地上的这座城里,总是惘然,乱走一气。

“什么日子雪,什么日子海?对我说。什么日子云。”(萨利纳斯《无题》)那是更早一晚读过的诗。说不清是稀疏或稠密的日子,却堵死了逃城所有的入口,如雪,如海,如云……而我就在里面仓皇。为什么我总在逃,逃,逃,像农人搁下最初的犁……

但这“最初的城”,是即便飘摇也让人安生的城。我们忙着犁开自己的心,一垅又一垅,既看不清那上面长出了什么,也忘记了那儿曾经有过边界。

荐诗 / 匙河
2015/07/9

 

题图 / Fortified City, Horia Damian, 1986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