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卸去欲望的果实,不再担心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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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动车

我看向窗外的时候
原野收起了她的乳房
就像那天我眺望悬崖
刚好看到豹子捕捉失落的回忆

在海岛的腹部蠕动
并不比调情有趣
也不比时光流逝黯然
我们对每一个瞬间都是如此失望

今晨的沮丧欲流还驻
罗素的西方哲学史狠狠砸向说谎的女人
我喜欢书本扁平的乳房
但厌恶那醍醐灌顶的乳汁

而现在
夜晚这么快就来了

只有海潮知道,我们经历过怎样绝望的夜晚
那些寒冷的风
那些饥饿的月光
那些雪地里的太阳
那些哭泣的雪
那些被星空涂满神油的远方

然而,掠过远方的只有远方

今夜列车掠过海岛
而我已卸去欲望的果实
已不再担心失去星空或别的什么
也能轻易放下黑夜到白天的旅程
可是我有些想你了

作者 / 马达

这首诗写于海南岛,诗人某日搭乘岛上的动车途中。我们能够想象出一个孤独的异乡人坐在车窗前,看着窗外的原野、悬崖和海潮,随着动车的行进,身上映照着明灭不定的灯光,跌入了某段幽暗的回忆。

读这首诗的时候,我也感到异常的痛楚,因为它同样把我带回了过去。

虽然人生是渐进式的“阿兹海默症”,是递减,但总有一些或残酷或温柔的东西无法摆脱,如影随形。而在某个时候会把你击倒的就是那些无法向他人讲述的只有海潮知道的“绝望的夜晚/寒冷的风/饥饿的月光/雪地里的太阳/哭泣的雪/被星空涂满神油的远方……”

最有意思的是,那些让我们耿耿于怀的往事中,幸福快乐的时候少,痛苦伤感的时候多。甚至最让人念念不忘的也是那些不忠的情人和纠葛的感情。不知为何,我们总是爱上那些会伤害我们的人。好的爱情和爱人常常让人想不起,就像一件已经被很好的完成的东西,被你放下了,而那“说谎的女人”时隔多年仍然在一个海岛的黄昏让诗人陷入黯然和沮丧。

然而,任何不能释怀或者怨艾都是徒劳的,并不能改变当下什么。

这首诗最打动我的不是它的想象力和使用语词的能力,而是那种如重锤般的情感力量。这份沉痛如悼亡的感情到诗的最后一句,又被很轻地放下。终于到了卸下欲望的果实,不再担心失去什么的时候,诗人的内心却是“可是我有些想你了”。一切从未真正过去,即使爱人不再,“爱”还在原地。

因为不管我们的人生如何失败,如何残破,那独属于诗歌的智慧最后总会战胜面对生活的无能和愚蠢。我们失去的“爱”与“美”经由一首诗归来,而我们自身也会因此治愈。

荐诗 / 瓦丁
2017/03/19

题图 / Niko Pirosm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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