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妻子趋于崩溃的时候,我的儿子正堕入爱河。
她躺在沙发上,在腹部上放着一袋烘热的豆子,
一会儿在瞌睡,一会儿楞楞地看着窗外的橄榄树。
看着它碎裂成白色的小花,看着它涨大成黑色的苦果。
在开始的时候,我想要放过儿子。
我希望他仍然在北方耕作,把绿色的洋葱头
填进土坑,给莴笋浇水,
土粒沾满双手,草帽环绕头顶。
但随着月份的堆积,我的自私在长大。
我希望他带着新的爱人来到这里。
当我经过盥洗间敞开的门,我希望
看到他们在一起刷牙,
一个在马桶旁边,另一个靠着浴缸,
嘴里泛着泡沫,说笑着,
蹿动的牙刷摩擦着牙齿。
就像鼠尾草在被摩擦的时候散发香气。就像石头
展示它的坚硬。他们幸福,并且触手可及。
作者 / [美国] 艾伦·巴斯
翻译 / 光诸
When my wife was breaking apart, my son was falling in love.
She lay on the couch with a heated sack of rice on her belly,
sometimes dozing, sometimes staring out the window at the olive tree
as it broke into tiny white blossoms, as it swelled into bitter black fruit.
At first, I wanted to spare him.
I wished he was still farming up north, tucking bulbs of green onions
into their beds and watering the lettuce,
his hands gritty, his head haloed in a straw hat.
But as the months deepened, I grew selfish.
I wanted him here with his new love.
When I passed the open bathroom door, I wanted
to see them brushing their teeth,
one perched on the toilet lid, one on the side of the tub,
laughing and talking through their foamy mouths,
toothbrushes rattling against their teeth.
Like sage gives its scent when you crush it. Like stone
is hard. They were happy and I could touch it.
ELLEN BASS
今天的诗很有生活气息,很容易理解。主人公的妻子身心崩溃,希望沉浸在爱情中的儿子回到身边,让自己的心理压力能够减小一些。这里希望和读者统一下认识。文中的“妻子”似乎并非“儿子”的母亲,不然即使在人我界限明显的西方,儿子也显得过于无情;而“我”完全有体力和财力照顾妻子,儿子能带来的只有精神的支持。
唯有如此,一种伦理上的两难角斗场才得以形成。文中的“我”希望儿子所体现的幸福能够把自己带离苦境,在头脑中虚构出“盥洗间刷牙”的场面。我们在此不得不佩服作者强大的写作技巧。这个场景是现实的,同时又是虚幻的。或许小两口在自己的家中会有这样亲昵欢乐,但他们的行为来到父母(虽然母亲并非亲生)家也会改变。他们的欢乐会减少很多。很可能,他们减少的欢乐要远大于“我”增加的欢乐,他们的到来反而会使人类总福祉减少。
然而,如果他们不回家,将会产生福祉分配的极不平衡。老人处于弱势的一方,幸福感往往少到危险的程度,需要青年人接济。此时应当如何做,很像财富分配的世界性难题——是要总财富多,贫富分化严重的社会呢,还是要总财富少,分配平均的社会呢。
正像政府会向富人收税,接济穷人一样,人类的伦理学也会偏向于处理弱势的老人一方。我们中国以“孝”为中心的传统伦理尤其如此,这当然是有其合理成份的。但是,在传统的伦理学外面还有全人类适用的伦理思考,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都要适当地进行反思。所以,今天这首诗中的“我”,承认自己的自私,这虽然并不能解决根本的伦理困境,但却使人和人之间的理解成为可能。
承认自私的父母是最可爱的。
荐诗 / 光诸(微信号:ghostinthezoo)
2018/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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