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静默

我从深渊之顶
冷眼看你的喧嚣。向下，我看见你猖獗的毁减。
你的钢器在日光下闪耀。铁砧上火花迸溅，
文本，旗帜和三角旗，庞然神话，
如沙漠中的蛇，它的胃被蜿蜒缝合
来自蹄、疾病、色欲的声响，
难以描摹的胜利汇编一处。

没得到你想要的，你把挡着你的一切毁灭掉。
字词的碎片，滑动的音节，干而扭曲的
辅音的骨头，元音的污渍。

敢来触碰我，你的手会嘶嘶作响。
我即静默。
你心中的毒飞镖是我的快递。
所有隐形、冷冻了的阴影都属于我的语言。
我一直在这里。
来用你云集的大多数搜寻我。
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我即静默。

作者 / 飒雅·林恩
译者 / 曹疏影
选自 /《岛屿与大陆》，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I Am Silence

I look coldly at your hullabaloo
From the top of the abyss. Below, I see your rampant destruction.
Your steel objects flashing in sunlight. Sparks off the anvil,
Texts, flags and pennants, enormous myths,
Like a desert snake whose stomach is stitched up zigzag,
Sounds of hooves, diseases, lusts,
Compilations of indescribable victories.

Not getting what you wanted, you laid waste to everything in your way.
Fragments of words, slithered syllables, dried and twisted bones of
Consonants, stains of vowels.

Dare to touch me, your hands will sizzle.
I am Silence.
The poison darts in your heart are my couriers.
All invisible frozen shadows belong to my language.
I am always here.
Come and search for me with your swarming multitudes.
l am here. I am always here.
I am Silence.

Zeyar Lynn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年少时大多数独行的时刻，我总是习惯性地保持静默——戴鸭舌帽，戴墨镜，穿帽衫，在小城昏暗的街道漫步……甚至扮演过城市突然的造访者——在午夜乘火车去随意一个陌生城市，次日清晨又安静地回到教室的阳光里，向匆匆跑进来坐下的同学点头致意。

在静默中，仿佛可以获得远大于喧嚣时刻的力量，与超脱于日常的、仅仅是与眼下的时世隔开一小段距离便更为恢宏的视野——我们说，一种上帝视角——甚至于只要离开自己一小段距离，便能看清自己在做些什么；只要化身静默，便可以毁灭、创造一个自己的声音世界。

在这场与他者、与自我、甚至与整个喧嚣世界的声音之战中，至少我们仍然可以自洽，成为“静默”。

荐诗 /丝绒陨
微信号 / biggership
2018/10/18

题图 / Anna Danilo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