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一

你如果
如果你对我说过
一句一句
真纯的话
我早晨醒来
我便记得它

年少的岁月
简单的事
如果你说了
一句一句
浅浅深深
云飞雪落的话

二

关切是问
而有时
关切
是
不问

倘或一无消息
如沉船后静静的
海面，其实也是
静静的记得

三

倘或在夏季之末
秋季之初
写过一两次
隐晦的字
影射那偶然
像是偶然的
落雨
——也是记得

作者 / 夐虹
选自 / 《星空无限蓝：蓝星诗选》，罗门、张健主编，九歌出版社（台北）1986

对于执着于记忆的人，这首诗是颗定心丸。就像千寻被遗忘所困时，钱婆婆所言一醍醐：“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因为偶然如一场落雨，无意识如一枚笔误，记忆才得以确证为必然和潜意识。你会记得这首诗，因为一句一句正如“云飞雪落”：轻逸，却承重。

想起台籍作家张典婉书中的一个故事。据主人公葛克儿子所述：“小时候每个周末，有位穿军服的伯伯，都会到家里来喝茶、看报，他与我父亲两个人坐在客厅一整天，很少说话。”这位伯伯名叫陈金星，与葛克因同为海难生还者而结识，两人的妻小，已随千人葬身海底。记忆本应有的言说，为何会听凭近半个世纪的沉默？诗的第二节，则为节选的这段《太平轮1949》，提供了极为熨帖的解释。

伴随电影《太平轮》上映，历史的苦难再度被托举成纪念碑。火急火燎诉诸银幕，对记忆而言是否必要？至少在另一首诗中，诗人仍有所暗示：“忽然想起，/但伤感是微微的了，/如远去的船/船边的水纹……”或许，记忆并不需刻意追逐，它淡于无形，又无微不至。

荐诗 / 曲木南
2014/12/02

题图 / CRUSCHI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