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Lenz Geerk

黑色使者

生活中有些打击，很沉重……我不知道。
这些打击像神的仇恨，仿佛从此，
所有苦难卷起的潮水，
都沉积在灵魂的井里……我不知道。

打击不多，但足够……最野性的面孔，
最坚强的脊梁，都会被凿出黑色的豁口。
它们是凶狠的阿提拉策马而来，
它们是死神派出的黑色使者。

它们是灵魂基督永远失陷，
是某种高尚的信念被命运亵渎。
那些血腥的打击，是灶膛门上
烧焦的面包噼啪爆响。

而人……可怜啊……可怜！当他回头，
犹如突然被拍了一下肩膀；
当他回头，两眼疯狂，所有的经历
都沉积在目光里，像一潭罪孽。

生活中有些打击，很沉重……我不知道！

作者 /  [秘鲁]塞萨尔·巴列霍
翻译 / 黄康益
选自 / 《新九叶译诗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Los Heraldos Negros

Hay golpes en la vida, tan fuertes . . . ¡Yo no se!
Golpes como del odio de Dios; como si ante ellos,
la resaca de todo lo sufrido
se empozara en el alma…¡Yo no se!

Son pocos; pero son . . . Abren zanjas oscuras
en el rostro más fiero y en el lomo más fuerte.
Serán talvez los potros de bárbaros atilas;
o los heraldos negros que nos manda la Muerte.

Son las caídas hondas de los Cristos del alma,
de alguna fe adorable que el Destino blasfema.
Esos golpes sangrientos son las crepitaciones
de algún pan que en la puerta del horno se nos quema.

Y el hombre….Pobre…¡pobre! Vuelve los ojos, como
cuando por sobre el hombro nos llama una palmada;
vuelve los ojos locos, y todo lo vivido
se empoza, como charco de culpa, en la mirada.

Hay golpes en la vida, tan fuertes . . . ¡Yo no sé!

Cesar Vallejo 

1938年，巴黎的一个雨天，被智利外交官聂鲁达称为兄弟的一个秘鲁人去世了，他便是后来被许多评论家认为比聂鲁达更出色的西班牙语诗人塞萨尔·巴列霍。

巴列霍死因不明，极有可能是因长期饥饿导致的营养不良，看看毕加索依据他的遗容画下的素描，就知道这是个苦命的人了。

毕加索素描
后人为他整理的书信集里，有很多他给朋友的电报，里面也是：“病了，请多少汇点钱来。”又或者是“四月份身无分文。”巴列霍1923年就从秘鲁逃亡到巴黎，那时候还开玩笑地说：“我在巴黎会要啃石头”，没想到说中了。在生命最后十来年里，更是无数次写到饥饿，例如：

饥饿、贫困、苦难，不仅仅是贯穿他的所有作品，而是伴随他的一生。不过诗人在《艺术杂谈》里写道：“靠写作解决了生计的伟大作家是少见的，超群者的头上永远戴着荆棘冠……我命中注定要做一个高贵的穷人。”

可见，他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一个苦难的撰写者。当你一开始决定把“苦难”作为写作主题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告别了写作市场，他注定不会像从容周游列国的兄弟聂鲁达那样，因为全年龄段都感冒的情诗而被世界欢迎，这就是无产流亡者巴列霍的宿命。

今天这首《黑色使者》，就是他书写“苦难”的代表作之一。

在诗中，苦难“像神的仇恨”，像“所有苦难卷起的潮水，都沉积在灵魂的井里……”“最野性的面孔，最坚强的脊梁，都会被凿出黑色的豁口。”“它们是凶狠的阿提拉策马而来，它们是死神派出的黑色使者。”“是灵魂基督永远失陷……”

但最令我动容的，是这一句：“那些血腥的打击，是灶膛门上烧焦的面包噼啪爆响。”

饥饿的人，即将有面包吃，面包却烧焦了，这种生活的打击，是多么真切，又是多么的日常，是被生活打击的人，最为具体的痛苦景象。

1992年的《美洲纪要》杂志发表过一篇纪念巴列霍的文章，里面有句话：“在今天这个到处买卖快乐的时代，一切过分的幸福都是不道德的；为此，我们感谢塞萨尔·巴列霍吟诵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