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复入门,雨脚但仍旧。
所向泥活活,思君令人瘦。
沉吟坐西轩,饮食错昏昼。
寸步曲江头,难为一相就。
吁嗟呼苍生,稼穑不可救。
安得诛云师,畴能补天漏。
大明韬日月,旷野号禽兽。
君子强逶迤,小人困驰骤。
维南有崇山,恐与川浸溜。
是节东篱菊,纷披为谁秀。
岑生多新诗,性亦嗜醇酎。
采采黄金花,何由满衣袖。
作者 / [唐朝] 杜甫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遭遇一场决定命运的大雨。
这几天,人们关注着郑州,关注着新乡,也关注着这些中心城市之外的乡村,比如巩义。巩义,对诗人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它是杜甫的故乡。
在杜甫的生命中,也有一场大雨,对他的诗人生涯至关重要。他曾在那场雨中忍饥挨饿,苟延残喘,也是那场雨,注定了他要走上一条为民鼓呼歌哭的诗人的命途。而在这场雨之前,他还不过是一个因为仕途不顺,求官不得而常常自怨自艾的人。
大唐天宝十三年秋,首都长安连下60多天的雨,京城城垣房舍颓坏殆尽,物价暴贵,人多乏食,而东都洛阳则洢水洛水暴涨,漂没一十九坊。
就在这年秋天,困守京城,做了十年“京漂”的杜甫首次把家眷带到长安,在城南杜陵安家。必须要说,杜甫的京漂生涯是一个曲线降落的过程,从一开始意气风发的赴京到科举落第;从向玄宗献“三大赋”而没有结果到每日奔走于豪门贵族之间渴望举荐却没有半点回应,他的意气是越来越消沉的,而所居住的地方,也离长安的中心越来越远。
杜甫之所以迁家杜陵,一来这里远离城区,生活成本更低,二来这里是他说到根儿上的老家。在这里生活的都是姓杜的人,虽然其十世祖四五百年前就从这里搬走了。只是此地生活并非如其想象那般美好,杜家人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待见他。原因不外乎他太穷,经常叨扰族人不说,还动不动给人论辈分,叫这个侄子那个孙子的,惹得人家不痛快。最糟糕的就是搬来不久就赶上这场秋雨。
在这场大雨期间,杜甫写了很多首诗,这首写给好友岑参的是其中一首代表作。正逢重阳节,雨却仍没有中断。很多日子没见到老朋友岑参了,杜甫想城中去拜访(也许可以顺便打打朋友的秋风),可是出门不久又退回来,“雨脚但仍旧”,出去就是一身泥,只好独自坐回“西轩”里发愁。“饮食错昏昼”,表面说吃饭没有了准点,实际上此时杜甫家里可能近乎绝粮,能不吃就不吃,能不动就不动。
这雨下得有多大呢?“维南有崇山,恐与川浸溜”,大雨下得怕要把终南山都给冲走了。大雨下得日月无光,禽兽哀号,老百姓的庄稼也没救了,但就在这种情况下,达官贵人们仍一副兀自悠闲适意的派头,穷苦人每天只能为一点点口粮去奔走。在这样的凄风苦雨中,杜甫所能想到的,也只能是怎么样才能干掉兴风作浪的“云师”,再将那”天漏“补好呢。这当然是一种隐喻,暗示着他那尚未泯灭的”匡时救世“的儒家雄心。
重阳节在大雨中就这样过去,庭院里有黄花,却无朋友对酒,这是没有知音可以倾诉的失落。大雨过后,他只能再次搬家了。这次他搬到离京城更远的奉先县(现蒲城县)。奉先县有其妻子杨氏的族人可以投奔。
也正是这一年,在往来于京城与奉先的漫长道路上,他写下一生中最为伟大的诗篇《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千古名句,就从这首诗歌中诞生。
杜甫就这样从一场长安的苦雨中走出,走向更其艰难的人生,也走向他悲天悯人、诗之圣者的诗歌运命。
荐诗 / 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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