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中田郁美

我们绝毙酷

七人玩桌球
在金铲

我们绝毙酷。我们
不读书。我们

夜鬼混。我们
稳准狠。我们

嘻哈恶。我们
胡海喝。我们

乐快活。我们
死卒卒。

作者 /  [美国] 格温多林·布鲁克斯
翻译 / 周周茄

We Real Cool

The Pool Players.
Seven at the Golden Shovel.

We real cool. We
Left school. We

Lurk late. We
Strike straight. We

Sing sin. We
Thin gin. We

Jazz June. We
Die soon.

BY Gwendolyn Brooks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一天下午，格温多林·布鲁克斯（美国首位获得普利策奖和首位成为艺术文学院院士的非裔女作家，1985-86年美国桂冠诗人）走在南芝加哥的街区，路过一家叫“金铲”(Golden Shovel)的台球室，看到里面七个击球正酣的非裔男孩。她没有问他们为什么没在学校上课，而是尝试想象他们此刻的心情，而后，她将这个片段作成了这首美国现代诗名作。“We Real Cool”脍炙人口，广泛进入了中学课堂，称得上一首国民诗歌。在2017年布鲁克斯百年诞辰时，《诗歌》(Poetry)杂志特别制作了此诗的动画视频向她致敬。

“We Real Cool”也算首爵士诗(Jazz Poetry)名作，全诗简短二十四词，多为单音节，却奏出了音韵和节奏的丰富层次。每行前两词形成两拍等音步的主调，多为首韵(alliteration)变奏，类韵(assonance)在行间调和，音色劲道，但诗人也有意抑制了它们的响亮度。布鲁克斯本人认为，每行最后的“我们”(we)应该发音轻促、渐消，就像“我们”在世间的存在，游弋数段后，戛然而止。

在看似极简的音色行进中，一帮街头小鬼展开他们对“酷”的宣言，一一挑衅主流价值：他们辍学或逃学，打得一手好桌球，可能在街上闲晃到晚，打架滋事（“lurk late”和“strike straight”既可指打桌球时瞄准一击，也可指街头伺机而斗的场景）；他们自命花天酒地、纵情声色，无恶不欢（“thin gin”指往金酒中掺水，可能是他们自己喝，也可能是兑酒卖；“jazz June”抽象地表示他们在美好夏日寻欢作乐，且带有粗俗的性影射；而这里的“sin”或许只是放浪游戏，或许涉及更严重的犯罪）。

诗终结于突至的死亡，也终于奏出本诗的“die soon”主题。早死的阴影萦绕在少年们的意识里，既是他们对自我命运的自知，又是他们在自我处境中反叛崇尚的及时行乐（“live fast die young”仍是流行彼时的青年亚文化）。甚至是他们活动的台球室的名字“金铲”，也暗示着掘土自坟。在最末，“die soon”呼应诗一开始“cool”的调性，又突破了诗中少年的意识，遗留下诗人和读者无声的唏嘘。

在主题、韵律、口语和俚语表达等方面，也可看到“We Real Cool”所联系的美国诗歌传统，它前承哈林文艺复兴、身处垮掉一代、后启嘻哈饶舌。布鲁克斯极为克制又极为犀利地勾勒出美国显著的社会问题和种族问题。而这一青少年问题，也绝非美国社会独有。我读此诗时脑中浮现的，还有那些年自己碰到的游荡在中国西南小城耍酷的逃学威龙们，不知他们如今身处何方。

最后，“We Real Cool”属于那种不可译的诗歌。这里的中译本仅为一版实验，考虑了语气、节奏、音色，在尽量保留诗中少年声音特征的同时夹入隐含的来自诗外的视角。

诗歌需要复调的翻译，你想不想来挑战译下这首诗呢？可在评论区里贴出你的版本。

荐诗 / 周周茄

第305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