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Corinne Mercadier

圆

圆从苍穹、果实
和乳房上
找到了自己

它也从炮弹坑、伤口
穷人的空碗中
找到了
残损的部分

涟漪在扩大，那是消失在努力
而泪珠说
——请给圆
找一个最软的住所

所有的弧度都已显现
所有的圆，都抱不住
它的阴影……

作者 / 毛子
选自/《毛子诗选》，长江文艺出版社

给一个抽象的概念找到若干具象的形体，从共性的交集里发现事物的本质，世界的真相乃至人类的命运，个体的忧欢，这是毛子诗歌的常用手段，也是他观照世界的一种方法。这是一种很巧妙的技巧，在毛子这里运用自如，却常用常新，别开生面。

“圆”是一个抽象而绝对的概念，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圆”，所以圆作为一种“理念”，要找到可以寄身的具体事物，才能显现自己。苍穹、果实和乳房，都是美好的圆体，人们可以从这些圆的显身中看到赖以生存的房子、食物和慰藉。炮弹坑、伤口、和穷人的空碗，是残损的圆体，但仍然是圆的一种，是圆的另一种面目，代表世界的另一种真相，不美好，但真实，让人知道人自己的不幸和不公、邪恶和残缺，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不完美的人类自己。

涟漪是美的，但它是一种努力让自己消失的圆，像是一个看破者的角色，一种“不如归去”的圆，泪珠作为某种情感的注脚，同情、感动、恐惧或者悔恨于他者，却无法保证给自己的坠落寻找一个柔软的归宿。

圆能显示的弧度，可以穷尽所有圆的可能，但所有的圆，也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它“抱不住自己的阴影”。这跟它无法做到绝对圆一样，世界上所有具体的圆都不合身。

这不是关于圆的哲理诗，而是关于圆的命运的启示录：

人类将如何完成自己，从一个美好的线条到达一具美好的形体，而中间不经过仇恨、恐怖和掠夺？

写到这里才想到今天是“911”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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