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

我要时刻克制自己
去找你的冲动
就像一朵花禁止自己开
在春天，气温适宜
一粒种子
禁止自己发芽
马禁止自己奔跑
在九月的草原
鸟禁止飞，天空高远
面包禁止自己
发酵、变胖
大海禁止自己涌动
火山禁止自己喷发
牛奶禁止自己
不由自主溢出来
那样艰难

作者 / 刘棉朵

克制的意思是，某件事自己想要去做，但却强制自己不去做。

据说，这是一种只有人才会有的行为，因为人具有其他动物所不具有的自觉。人做某事时，他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自觉地在做。当他觉知到某件事或感情需要因为这个那个而“克制”一下的时候，他就要进行“克制”了。

而一朵花——一朵毫无自我意识的花朵——如何克制自己不在春天开放呢？种子、马、飞鸟、面包、大海、火山和牛奶，它们如何禁止自己去发芽、奔跑、飞翔、发酵、涌动、喷发和溢出？

这是一些缺乏意识的主体，和缺乏意识的行动，或者说，它们只是一种先于意识的生命源动力或者与意识毫无关系的物理运动。禁止这一切不是艰难，而是一种“主观”的不可能，假如有这样一种“主观”。

想要克制去见你很难，难比一朵花不让自己开放，一粒种子不让自己发芽……而人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呢？尤其像“去找你”这样一种极为自然的情感冲动，它不违背公序良俗、不犯法、不伤害任何别的人，只是因为情感的不可抑止而自然生发的行为。换句话说，这是一种自由。在诗的语境中，这种克制，这种来自主观的情绪反制，无疑在无形中加深着情感的剧烈和浓度。

但是，克制有时候并非仅仅来主观，也会来自外界的不允许。比如目前的疫情，日趋严厉的“静止”与“隔离”，就算你不克制，小区保安和居委会大妈也会帮你克制的吧。

在这样的新形势下，必然是要“克制”一下了。但是，小区的铁门固然可以克制你的冲动，却禁止不了花的开放，种子的发芽，鸟的飞翔，马的奔跑，大海的涌动，火山的喷发……我想，这就是自命为有意识的“人”的不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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