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温柔而苍白的搏动,触动我疼痛的胸膛

 
题图 / Shota Nakamura

 

黄月亮

我站在窗前倾听;
只听见蝉群单调的呢喃。
我站在湿润的草地上沉思,
转向东方,看到了你,
巨大的黄色月亮。
椰林间的囚犯,
你为何让我如此惊恐?
我之前见过你,
在一个良夜无数次眉目传情。

当我的心,永远悸动,从未凋萎,
渴望着月光来安抚它。
但你却只是用一种娇弱的白色
吻着我的眉毛。
一种温柔而苍白的搏动
触动着我疼痛的胸膛。

你现在是一个孤独的黄月亮。
你是今晚可怕的幽灵,
在椰树做成的监狱栏杆后面,
形单影只。
这就是为什么
我不敢把你捧在手心
把你按在我的脸颊上
感受你是多么的冰冷。

我害怕你,黄月亮。

作者 / [菲律宾] 安吉拉·马纳兰-格洛里亚
翻译 / 光诸

 

Yellow Moon

I stand at my window and listen;
Only the plaintive murmur of a swarm of cicadas.
I stand on the wet grass and ponder,
And turn to the east and behold you,
Great yellow moon.
Why do you frighten me so,
You captive of the coconut glade?
I have seen you before,
Have flirted with you so many a night.

When my heart, ever throbbing, never listless,
Had pined for the moonlight to calm it.
But you were a dainty whiteness
That kissed my brow then.
A gentle, pale flutter
That touched my aching breast.

You are a lonely yellow moon now.
You are ghastly, spectral tonight,
Alone
Behind your prison bars of coconut trees.
That is why
I do not dare take you into my hand
And press you against my cheek
To feel how cold you are.

I am afraid of you, yellow moon.

Angela Manalang-Gloria

 

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清凉的诗,同时也是一首很有古意,很隽永的诗。

今天这首诗的作者也与众不同,她不是来自主要的英语国家,而是来自菲律宾。菲律宾曾经做过西班牙和美国的殖民地,它的文字就是用拉丁语拼写当地各族语言的口语,时不时加进一些地道的英语和西班牙语单词。走在马尼拉的街头,一个人往往会感到纳闷:这是英语吗?我为什么似乎看不懂?

所以菲律宾有相当丰厚的英文写作传统。今天介绍的安吉拉·马纳兰-格洛里亚(Angela Manalang-Gloria,1907–1995)就是菲律宾最重要的女诗人之一。安吉拉是美国帮助建立的菲律宾大学的最早一批女学生之一,本来想学法律,但是一个美国教授发现了她的文学才华,力劝她从事文学。之后,安吉拉在1940年出版第一部也是唯一的诗集。

安吉拉的诗多数情感细腻,被认为是典型的“女性视角”,然而她也是菲律宾反抗男性权力的先驱。1940年,安吉拉把自己的诗《处女膜的反叛》(Revolt of the Hymen)投给美国联邦文学奖(当时菲律宾已经独立,但是还是美国联邦的一部分,就像澳大利亚还属于英联邦一样)的评选。这首反对婚内强奸的诗被全男性的评委判定为 “不道德”。诗中有一句“最后独自一人,被打破封印/这标志着这具肉体不比妓女的好!”审查员竟然主张把 “妓女 “一词改为 “扫兴鬼”——由此可见,最近的几十年世界还是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1945年,安吉拉和丈夫、儿子在街上走路的时候,遭到日本占领军的枪击,丈夫当场死亡,这给安吉拉留下了无法痊愈的心理创伤。做了寡妇的安吉拉女士需要独自抚养三个孩子,这迫使她放弃文学,开始做买卖。

安吉拉女士从事的行业值得专门说说。她买卖的东西叫“马尼拉麻蕉”,是一种用来生产纤维的芭蕉。我们平常用的牛皮纸袋英文就叫“马尼拉纸袋”,最开始就是用这种芭蕉纤维做的。安吉拉女士通过这种生意发了财,也不知道她经手的芭蕉纤维做了多少纸袋来装其他诗人的投稿,但是她却再没有写过一首诗。What a shame!

从今天这首诗来看,安吉拉女士是一个非常成熟,技巧高超的诗人。

这首诗描述了具有“性张力”的两个人间的一种微妙的关系:其中一方以为自己需要的只是安慰,但是却觉得对方不够热情;但是当对方真正热情起来,又让她(他)感到害怕。

但是热情的恋人为什么又是“冰冷”的呢?在爱情中,就像在生活中一样,你很难通过体感分清,你是被烫伤,还是被冻伤。

荐诗 / 光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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