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悲哀,也曾是傲慢

配图 / Ian Beck

我曾是悲哀

 

我曾是悲哀,隐藏在洞穴里。
我曾是傲慢,建造在星星之外。
如今我在眼前的树下筑巢
当我早晨醒来时
枞树用金线穿在它的针叶间。

作者 / [挪威]奥拉夫·H·豪格
翻译 / 北岛

 

Og eg var sorg

Og eg var sorg og heldt til ei hole.
Og eg var ovmod og bygde attum stjernone.
No byggjer eg i næraste treet,
og um morgonen når eg vaknar,
trær fura gull på nåli.

Olav H Hauge

 
我总疑心豪格的这首诗是不是化用了陶渊明或者王维哪些诗的意境。一种隐者怡然自适的心态,了然可见。

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这“曾经悲哀”,“曾经傲慢”,不就是“少无适俗韵”的意思吗?“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不就是“如今我在眼前的树下筑巢”吗?而“当我早晨醒来时,枞树用金线穿在它的枝叶间”,这种观察和况味,和“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又有什么二致呢?

一生都在挪威的乡间耕作自己的苹果园的豪格熟读陶渊明,每在劳作之余,不会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我悲哀有时,将自己隐藏于深深的洞穴,不让他人知道;我傲慢有时,将自己置于群星之外,不与人类交往。只是现在,我放过了自己的悲哀,也放下了曾经的傲慢,把自己安置在一棵树下居住,每天早晨醒来,就可以看到太阳照耀着树木的树冠,看太阳的金线怎样在树叶间穿针引线。

这纯然超脱于形骸之外的观照,若有所思又似无所得的感觉,又不能不让人想起米沃什的金句:

这世间没有什么物事我想占有,
我知道也没有谁值得我去嫉妒。
我承受过的任何罪恶,我已忘记。
想起那曾是同一个我也并未使我张皇。
我身体里没有觉出疼痛。
直起腰来,我看见蓝色的海和风帆。
(《恩赐》,照朗翻译)

自我告慰的同时找到另一种存在的价值,在这个方面,所有的诗人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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