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细雨如织
我正好给你复信
你知道我不大复信
尤其是在夏天
可是今晚雨丝缠绵
窗外响着好听的声音
我要给你复信
我要把心思抻得很长很长
有一些隐情
是要在下雨的时候才萌芽的
想象你后天读我信的样子
我就温柔起来了 朋友
我要写上我的歉疚
我的过失
被我伤害过的心灵
在落雨的时候听我忏悔听得深沉
还有你
习惯在下雨的时候出门
你要回到家
听一只蛐蛐对你倾诉衷肠
在下雨的时候
我性格中暴戾的芒刺被浸得柔软
我感到僵硬得身子恢复了体温
请原谅我的过失
要痛骂我就在雨天来吧
作者 / 陈超
选自 / 《夜雨修书》,霍俊明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作为中国当代诗歌现场的重要见证者,诗人、批评家陈超先生是任何一个关心中国现代诗发展都不能绕过的一个名字。今天看来,书信已成为了时代的产物。这部刚刚出版的陈超书信集《夜雨修书》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具有某种“史”的意义。
正如这本书的编者霍俊明所说的,这些书信的出版可以说是对当代诗歌史评价机制中已经相对固化的“公共叙事”的“撬动”甚至“挑战”。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书信这种形式也逐渐边缘化。仅以这本《书信集》为例,这本书所收录的最晚的信件日期显示为2004年,而陈超是2014年去世。这或许意味着,书信这种形式在陈超生命中的最后十年已经逐渐被邮件和短信所替代。
对于诗人而言,书信具有某种特殊性,文学史上许多伟大的诗人如狄金森、里尔克等人最重要的作品都和他们的书信有关。文学艺术毕竟是有公共性的特征,而通过私人信件来交流诗歌从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以私济公”的行为。
和上网交流不同的是,书信这种形式天然具备一种仪式感。现在,我们可以经常半夜躲在被窝里和亲友发信息,但是我们如果想给对方正经写一封信的话,哪怕一封交流私人感情的信件,我们也必须要走到书桌前。
除了写信本身之外,等待对方来信也同样是一种特殊的仪式,就像陈超在《夜雨修书》这首诗中写道的,“我要把心思抻得很长很长。”这种需要把“心思抻得很长很长”的焦急之情也随着书信时代的结束也随之结束,但是通过阅读这些信件,我们或许可以体会到当年诗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那些砰砰不已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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