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肿瘤和石化的狗的情诗
咖啡里落下雪花。
我与猫儿们身处爱荷华,
而你远在庞贝。
你发来视频:蜥蜴冲入石灰岩,
让你忆起童年的佛罗里达。
在佛罗里达,我们曾一边背诵十四行诗,
一边跳跃在翠绿的安乐蜥之间。
我已忘记那些诗歌。
在酷热中,你仍穿着黑色紧身衣。
我大概只记得这些。
不妨和盘托出。
比如:我依然害怕,
我可能正在死去。
石榴从庞贝的火山灰中生长,
不合时宜,有悖常理——
你发来图片,我并未说:
它看起来只像一棵树
或是上帝的又一个秘密,
白白浪费在我身上。
大脑的哪个部分
才能通往灵魂?
我正在读圣十字若望的故事,
你可能会把他写进一首诗中:
“在生命的黄昏,
唯有爱会成为审判的依据。”
某只石化的狗。桌上的面包,
一扇彩绘的门。
你已与我永恒相伴。
你知晓我所有的天使。
我怎能对你说不,
当你摘下耳环吻我?
Love Poem with Tumor and Petrified Dog
and snowflakes in my coffee.
I’m in Iowa with the cats
and you’re in Pompeii.
You send a video: lizards rushing into limestone
which remind you of being a kid in Florida.
In Florida we memorized sonnets
while leaping around green anoles.
I’ve forgotten the poems.
Your black tights, even in that heat.
Mostly that’s what I remember.
It’s okay to say it straight.
Like: I’m scared, still,
that I might be dying.
Pomegranates growing from Pompeiian ash,
scandalizing propriety—
you send a picture and I do not say,
It just looks like a tree
or Another of God’s secrets
wasted on me.
Which part of the mind
gets you to the soul?
I am reading St. John of the Cross,
a character you might’ve put in a poem:
In the evening of life,
we will be judged on love alone.
Some petrified dog. Table bread,
a painted doorway.
You’ve been with me forever.
You know all my angels.
How could I say no to you,
taking off your earrings to kiss me?
今天给大家带来了一首后劲十足的爱情诗,这首诗初看平淡,但是越看越有味道。
诗人的骶髂关节上长了一个肿瘤。这个关节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大胯”,这个地方长了肿瘤可不是小事,即使是良性的肿瘤,也牵扯到复杂、痛苦和危险的手术。也就是说,诗人正在面临健康乃至生命的重大考验。
同时,我们也知道诗人和诗中的恋人的生活经历过重大的变化,诗人从美国东南部的佛罗里达来到了西北部的爱达荷,相当于走了一个大对角线,从海口到了兰州。而和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此刻正因为某种原因在意大利的庞贝城。时空交错,但是爱意永恒。
而且,诗人的年龄应该比较大了。在诗中,他引用了传说中基督教圣徒“圣十字若望”(St. John of the Cross)的名言:“在生命的黄昏,唯有爱会成为审判的依据。”
圣十字若望是16世纪的西班牙神秘主义者、加尔默罗会修士,他的核心观点之一是“爱的深度才是衡量灵魂的最终尺度”。
在《灵魂黑夜》等作品中,圣十字若望描述了灵魂通过苦难和脱离执着,最终与上主合一的旅程。他认为,灵性上的黑夜与痛苦并非惩罚,而是灵魂必要的净化,借此剥去自我中心,使纯粹无私的爱得以诞生。
对圣若望而言,爱不是情感,而是一种奉献——谦卑、隐秘,甚至常常代价高昂。所谓“唯有爱会成为审判的依据”,意味着在生命终点时,我们的成就、地位,甚至虔诚的表现,都不及我们爱的真诚与深度来得重要。
在文章中引用宗教文献,往往使文章带有说教和武断的色彩,但是这首诗却是个反例。
诗人在诗中写了很多看起来“不够诗意”的东西,比如肿瘤和石化的狗,并且把这两个东西堂而皇之地在题目中和“情诗”并列。
他还在诗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表面上玩世不恭的人,总是要忍住不说“妄自菲薄”的俏皮话。这让整首诗具有一种强烈的拼贴感。
在衣阿华大学的访谈中,阿克巴说他是“语言艺术家”:“因为语言是我的媒介,就像画家使用颜料,雕塑家可能使用大理石一样。” 诗人本杰明·沃伊特(Benjamin Voight)在《肯扬评论》中说阿克巴是一个“像奢华地泼洒颜料的油画家一样的诗人”。
然而,在这种“泼洒颜料的油画”手法下,《有肿瘤和石化的狗的情诗》又带有一种超然的平静,甚至平淡的感觉。
美国《时代文学副刊》(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如此评论阿克巴的诗集《朝圣者之钟》(Pilgrim Bell):“这里的作品是对深刻的主题和作者对它们的感受(主体性)的有节制、安静的思考。但如果将其误认为缺乏力量,那将是错误的。阿克巴只是以一种超越平常的恒静审视他的生活和他在世界中的位置。”
就这样,诗人以平静的输出,讲述了一个跨越数十年和半个地球的爱恋故事。
在生命的黄昏,爱像从庞贝的火山灰中生长出来的石榴一样不合时宜、有悖常理,但它又是人生最大的亮色,也是未来救赎的希望——“在生命的黄昏,唯有爱会成为审判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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