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走兽,什么是飞禽

A dog leaping on Aberdovey beach

 什么是走兽,什么是飞禽

我的小狗永远不明白它属于哪儿
与猫争夺耗子
与麻雀争抢草坪
今天晌午,为驱逐一只苍蝇
它一头撞上了仙人球
在给它拔刺的时候
它眼睛里有我
在我心目中,它人模狗样
自由与禁锢挤压出
这样一个泪汪汪的怪物
既勇敢又怯懦。我的小狗不明白
飞禽有飞禽的弹道
走兽有走兽的迷途
而裂开的人缝不是为了便于它穿梭
是为了对应天上的那些窟窿
那些被我们误以为是出路的大悲伤

作者 / 张执浩

 

这个浮躁的小东西确有其狗,并且与主人感情深厚。用诗人的话说,自由与禁锢使它“怪里怪气、性情乖戾”,而就是这样一只有如一堆杂草般的小狗,成了12年来与诗人相处时间最久、交流最多的活物。

这只名为“花旦”的狗,也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诗中。他说:“花旦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荒诞和传奇也并非我们存在于世上的理由。我愿意将这个发现视为我与另外那些写作者的不同。我写下的不是荒诞,不是‘日常生活的奇迹’,我写下的是接受和顺应了这种荒诞和传奇之后的不可思议,我写下的是我能够把握可以领受的现实,而不是猜疑和幻听。简而言之,我要为这不值得一过的人生找到反复来过的理由,即,人之为人的理由。”

张执浩的诗大多取自日常,在日常中“目击成诗,脱口而出”是他对诗歌的追求,大量的经验性诗歌让我们看到一位诗人敏锐的捕捉力和直面存在的态度和勇气。在舒缓的节奏下,张执浩找到一种与生活对峙的紧张关系,这样的关系使他的写作充满挣扎的力量,语意更为本然。而面对这首诗,我更愿意把里面的“花旦”理解为在“自由与禁锢”中温顺又乖戾、试图挣扎却始终没有勇气正视出路的那些人。

这首诗让我想到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想成为科学家的成绩很好的小孩,却在父母的安排下放弃了考大学,早早地在国企获得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科学家什么的就随他去吧,不是还有写作吗?没关系,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也确实在忙碌的工作中见缝插针地写了几年。直到结婚,生子,被公务和俗务彻底打造成为一个泪汪汪的怨妇。她不知道她属于哪儿。有时她跪在床上捧着她的脑袋,与她的耳鸣聊天,要么她就只会在夜里哭,即便她想哭得更大声一点,她老公的鼾声也会盖过她。

你对这样的故事肯定不陌生,你怜悯、鄙夷或是正在经历这种舒缓生活下悲伤的暗涌。“工作,结婚,礼教,审美,时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传销式精神屠戮无处不在,我们以普遍价值观、享乐观作为自己的,以为“众望”是自己的出路,一边避让着自己的心,一边人模狗样地做着生活中的万金油。

面对一篇能够引发共同体验的好作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和言说起来略显多余的小故事。无论如何,阅读的有效方法只有一种: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首小诗,已是作者想说的全部。

荐诗 / 杜娜
2014/05/24

 

 

题图 / A Dog Leaping on Aberdovey B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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