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更多的一个

仰望这些星辰，我知道得非常清晰
为了所有它们挂念的，我能下到地狱，
但在至少可说是冷漠的地球。
我们不得不惧怕人，或是野兽。

我们如何像那群星燃烧
带着为我们的激情我们所无以回报？
情义相称如若
不能，让我做那爱得更多的一个。

正如我所想，我是那些
压根不在乎的星辰的仰慕者。
我不能，现在看着它们，
说我整天疯狂地想念一个人。

如果全部星辰都消失，或死去，
我应学会去看一个空无的天际
感知它全然黑暗的庄严，
哪怕这会需要我花一点时间。

作者 / [英国] W.H. 奥登
翻译 / 照朗

The More Loving One

Looking up at the stars, I know quite well
That, for all they care, I can go to hell,
But on earth indifference is the least
We have to dread from man or beast.

How should we like it were stars to burn
With a passion for us we could not return?
If equal affection cannot be,
Let the more loving one be me.

Admirer as I think I am
Of stars that do not give a damn,
I cannot, now I see them, say
I missed one terribly all day.

Were all stars to disappear or die,
I should learn to look at an empty sky
And feel its total dark sublime,
Though this might take me a little time.

W. H. Auden

在英国诗人济慈的名作《明亮的星》中，诗人祈求像星辰一样坚定，但不愿独悬寂寞的夜空，而是头枕爱人的酥胸，在孤寂的生活和俗世之爱之间做出了选择。在一百多年之后，同样来自英国的奥登写下了另一种心态：当他在大地上仰望星空，他不能说，他整天都在思念一个人。

在这首诗的开篇，诗人对星辰的爱慕之情表达得更为直接而强烈：为了它们的眷顾，我可以走向地狱。在浪漫主义之后，诗人不再盲从于自己浮夸的情感。经历了世界大战，奥登轻易地就能拨开了曾经笼罩在先辈身上的泛滥的感情之雾，看到了这世界的冷漠的面孔：我们不得不对人或兽怀着恐惧。

人类的道德法则似乎已经崩塌，而头顶的星空依然在我们燃烧。这种激情让我们难以回报。面对这一切，诗人说出了内心对于爱的思考：如果爱不能相等，就让我成为爱的更多的一个。真正的爱，从来不是一种交易，不是一种感情的外借和偿还。诗人选择的是一种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带有自我牺牲色彩的爱。这是诗人在面对星空所接受的爱的教育。

在第三段，如前面所述，诗人将这种爱与俗世之爱进行了对比。奥登诗风冷峻，所以在最后一段中，他将对星辰的激昂的爱慕之情进行了“淬火”，设想了星辰消失或死去的情景。而即便如此，即便需要适应，诗人仍然要去看一个空洞的天空，直面存在的黑暗本质。在这种卸力之中，依旧饱含着无畏的勇气。

在庸碌生活中的我们似乎无法抛弃俗世之爱，但希望在这冷漠的世间生存，我们垂首坚持心中的道德法则，仰头向上瞭望燃烧的星空。

荐诗 / 冬至
2014/04/09

题图 / Stanislaw Lubieniecki